卫子谦心里屯着事,一夜无眠。夜间他几次起身,见屋外吴爻与陆挽风两人还在外面坐着,不禁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这两人还真是说到做到,硬气得很。入了夏虽说不再冷了,但夜里头水露重,稍不留神就染上了寒气。两个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就拉不下面子呢?
卫子谦在屋里转了圈,从柜中取出两张毯子,放轻脚步走到两人身旁为这两个傲气的老家伙盖上。
吴爻已经是软成了一滩懒懒地倚在椅子上睡着了,陆挽风这人睡着了也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这与他醒着的那副不讲究样真是天差地别。
“干什么?”
卫子谦正欲将毯子往陆挽风身上盖时,却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干什么”吓得手微微一缩,还好他不信什么鬼神,否者这会儿估计是得吓得魂飞魄散了。
卫子谦道:“夜深露重,二位如此幕天席地而眠,恐是会着凉。”
陆挽风瞪了眼卫子谦,又愤愤抢过他手中的毯子给自己盖上,小声警告道:“我可是留着心眼儿呢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安分些!”
卫子谦嗯了一声,转身向屋内走去。
“卫子谦。”
他回头看着叫住自己的人。
陆挽风神色严肃地说道:“一个人长此以往地为一事执着,且以之作为命脉养分,若是这夙愿了了,就没有什么活头了。”
卫子谦心上猛地一缩,被揪着拧着不断地渗着血,疼得他久久吸不上一口气,窒息感混着揪心的疼,让他眼前一阵发黑。可这一切他又该去怪罪谁呢?
屋中忽然传来一阵嘤咛,卫子谦下意识地就顾不上自己的疼痛,跨着步子就向床前走去。
贺文清已是半个身子都跌在了地上,双臂使力想要将自己撑起来,却又因四肢烧得无力,摇摇晃晃又将自己摔回了地上。
卫子谦赶紧将人抱住往床上放,掀起贺文清的袖子,一边轻声安抚道:“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看看手肘是不是磕伤了,别乱动啊……”
卫子谦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微微红了点皮,但明早可能会见些淤青。
他刚想着要伸手去够桌上的跌打药,一起身,又被贺文清拽住了,无奈又挨着床沿坐下,“文清,先松松手,我给你去拿药。”
说着就握住贺文清的手,捏起那纤细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可他愈是用力掰开,贺文清便抓得越紧,压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正头疼着,就见自己心心念念的跌打药送到了自己眼前。
陆挽风嫌弃道:“不是帮你,我是怕他疼着!”
陆挽风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但卫子谦还是真诚地说了声多谢。
卫子谦一边为贺文清上着药,一边用余光瞥着坐在桌子旁悠然自得地喝着茶的陆挽风,这人……像是不打算离开的样子。
卫子谦看了看屋外,突生一计,道:“吴老先生自己一个人睡在屋外不要紧么?”
陆挽风道:“啊?没事,他那宝贝徒儿会来接他回去的。”
得了,这就是不走的意思了。
贺文清拽着卫子谦不松手,他也只好就着这个姿态与陆挽风耗着。
陆挽风眯着眼看着贺文清紧紧攥着卫子谦衣裳的手,眼里尽是不悦,“你与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卫子谦盯着贺文清发白的小脸,脑海中浮现当日,长明街上,黛瓦与上弦月间,那一望,竟然让他改了余生,就在那一刻,他不想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只想……粗茶淡饭,与一人偕老。
可这人,却不愿如此。
卫子谦道:“几个月前,徐州刺史李环被谋害一案,与他结识。”
陆挽风撅了撅嘴,低头暗骂道:“才几月就如胶似漆了,不过也是,正因相识几月才会如胶似漆,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这会儿不正新鲜着么。”
卫子谦假装没有听到他的细碎骂声,反问他:“陆大人为何当年要辞官归田?”
陆挽风抬眼看向卫子谦,眼中的寒意转瞬即逝,换成一抹淡然,他摆摆手道:“既然辞官,就不必再以‘大人’称呼了。我当年为何要辞官归田,王爷不是清楚么?”
卫子谦回他:“倒也不是很清楚,心中有过猜测,但猜测只是猜测,没能得到证实。”
陆挽风觉得好笑,便问他:“如何算证实?这世上冤案可以翻供证实,道理可以证实,规律可以证实,可你若要求证一人心,怕是异想天开。”
卫子谦莞尔一笑,道:“那么就赌。”
陆挽风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赌徒,不忍叹息。这世上,没有一个赌徒是赢家,他们永远不可能赢,一直要到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而自己亦暴尸荒野的那一日,才算是终结。
人只要得到一寸就想要前进一尺,得了一尺又妄想一丈,永远不会满足。
“想必,你也知道十八年前的那场疫病,是谁所为。”
卫子谦点了点头。
陆挽风继续说道:“我有意为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