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的床帏随着床榻上的人一般晃荡不安起来,床上人如置身熔炉一般滚烫焦灼,身上泛起星星点点的刺痛瘙痒,那股刺痛与瘙痒像是起于表皮又像是从骨子里钻出的,抓挠几下仍不得缓解。
浑身焦躁痛痒交缠,床上人一脚蹬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微凉的风争相覆上他的皮肤。片刻后,那股燥热疼痛非但没有得到舒缓,窜起的凉风就像是燎原之火上刮起的秋风,带着熊熊火势烧向更远的地方。
床上人大口喘着粗气,动作太大以至于翻下了床榻,他跌跌撞撞地爬走结合冲到铜镜前,双目睁圆,气息微滞,铜镜中的脖颈之上,密密麻麻的凸起,长在活人身上,还可以看得见那一团团的突起像脉搏一般还会跳动着。这东西是什么他再熟悉不过了,惊恐万状下,他颤抖着手掀起自己的衣袖。
果然……
“啊!”他伸手一挥将面前的铜镜摔倒了地上,叮铃哗啦一声,那铜镜摔得七零八碎。
他连忙捂住自己的脸,惊慌地跑回床上,将其余两层床帏统统放下,隔绝了外面的光亮。但他仍觉得不够,又快速拉过被子,将自己包裹得不露一丝缝隙。
“陛下?陛下!”
常福在殿外闻得一声巨响,隔着殿门询问几声,未得回应。
拂尘在左右手里交换数次,常福仍是不放心,轻轻推开了殿门。
殿内明灯亮如白昼,四下张望,却不见高缜的身影。
常福试探着又唤了几声,“陛下!陛下您在哪儿?”
空荡荡的勤政殿内,只听见常福一人的声音,静得可怕。
常福急躁又害怕地跺了跺脚,焦急道:“哎哟!陛下您可别吓唬老奴了!”
“常福?”
一道闷闷的沙哑的声音从寝殿处传来,常福听得不太真切,但又猫着步向寝殿方向挪去,“陛下?”
“常福!”
常福这回听清了,这声音是从那层层叠叠的床位内传来的。
常福连忙出声应道:“哎!陛下,老奴在。”
“常福!快!快去给朕请太医来!”高缜声音短促,气息紊乱。
常福察觉高缜的异样,知道事情严重,拔起腿来就准备向太医院跑去,“陛下,老奴这就去!”
“慢着!”高缜喊道,“切记,莫要张扬,就传佘太医来!”
常福应下了,转头就往太医院跑去。
不一会儿,佘太医与常福已是满头大汗地赶了回来。
佘太医气还没来得及喘,就从药箱中取出脉枕准备诊脉,“陛下可否将手伸出来,臣也好为陛下诊脉。”
“不!”高缜立即出声回绝,“常福,你去殿外守着,朕有话要与佘太医说。”
“老奴遵旨。”常福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陛下,您……”
佘太医话到了嗓子眼就卡住了,仿佛一块坚硬的石子堵在了喉间。
高缜掀起一点儿床帏,露出半截小臂,小臂上密密麻麻的凸起,偶尔还跳动两下,像有蚂蟥在其中游转一般。
佘太医身子顿时凉了半截,这是什么,他自然是清楚的。
“佘太医,怎么办,朕该怎么办?”高缜急促又惶恐地问道。
佘太医安抚道:“陛下,陛下先冷静下来,此时心绪不宜有太大的波动。”
高缜此刻几近疯魔,声音嘶哑,想大吼出来又害怕被人听见,压低了声音还是避免不了心绪激动:“冷静?朕怎么冷静?!朕出了这样的事情朕怎么冷静?!佘太医,你快想想法子,快救救朕!/
佘太医屏息,为难道:“陛下,臣……臣目前也是无能为力。”
高缜不信,怒斥道:“你没有办法?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当年,当年的疫病不是你配出的方子么?你怎么会没办法?你若是想不出法子,朕就斩了你!”
佘太医万般无奈道:“陛下!您就是现在斩了臣千次万次,臣也还是束手无策啊陛下!陛下应该知晓,如今的疫病与十八年前的疫病,是不一样的!不然早就用当年的方子治好了,又怎么会死这么多人呢!”
高缜闻言勃然大怒:“一群废物!都几天了还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吗?!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
佘太医劝道:“陛下!臣等无能,陛下切忌动怒,以免毒气扩散更快啊!”
切忌动怒?高缜此刻只觉得自己要气疯了,又气又怕……汗出如渖。他想起那日在殿内发现的纸片,“以彼之道,还使彼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报应不爽,报应不爽………”
高缜失了神志一般地喃喃自语。
知道当年疫病真相的人,除了佘太医仍旧活着,还有谁?还有谁是活在这世上的?
能够将纸片带到宫里,带进他的勤政殿,到底是谁!
高缜语气狠恶,“佘之宪,你说实话,这次的疫病,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佘太医惶恐跪地磕头,哭道:“陛下!陛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