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公廨内,少尹赵鹤岚正领着两位主簿和一名录事整理着盛元建元十年来京兆府收录的卷宗。
辰时,赵鹤岚还坐在上首位和余三位一般埋头苦干。约莫过了三刻,门外几个衙役逗三江的喧哗声丝丝传入就将他这个本来就屁股痒痒坐不住的人从板凳上连根拔起了。
他开始将腿支楞在桌案上,嘴里叼着笔杆子哼着曲,手上也不肯闲下来,只不过干的不是什么正经事,一只手往嘴里塞金银夹花平截,一手猛搓三江狗头。
任何事物在赵鹤岚心中勾起的兴趣总是能转瞬即逝化为零的,赵鹤岚啃着快发刃的指甲盖打量着三人并在脑中飞速过滤近来京兆府中内传的八卦。
他朝国字脸一看就不好惹的怀玉嘘哨子,又往嘴里抛了颗栗子,“听说你娘子和个胡人跑了?”被赵鹤岚踩了痛脚的怀玉登时额筋爆起,笔杆子都摁断了。“没事,只要孩子是自己的就好。”赵鹤岚自顾地点点头,自认为方才那番话很上道,无形中又安慰了一个下属脆弱的心灵,是个好上司!
好?好个屁!怀玉后槽牙都要磨坏了。
他又跑出玩弄徐公的胡子,将笼中的金丝雀放在林沅沉案前的墨砚中...
三人皆是吊着一口气,敢怒不敢言,只祈求檐角的滴漏‘嘀嗒’快些。
现下午时一刻,赵鹤岚正箕坐在榻上晃着腿,摇着笔杆子看着面前的宣纸颇为满意,他不禁抚着下巴啧啧称奇。
“九皋!九皋!”赵鹤岚接过书侍递来的茶壶,对着嘴嘬了一口便冲外张嘴叫喊。
“哎呦!来了爷!”在廊下吃烧鸡的九皋扯着袖袍飞速地抹了把嘴,然后踮着脚尖卷着风急匆匆跑了进来。
赵鹤岚靠着坐具枕着隐囊冲九皋挑眉。
“爷有喜事要知会奴?”九皋虽身材圆顿,但特会察言观色,说起漂亮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赵鹤岚脸上溢着笑拖长尾音‘嗯’了一声,他捏了捏就皋油得锃亮的脸蛋,“把小爷的墨宝拿去裱上给老裴头送去。”
他又给了九皋几贯钱让他去买几只烧鸡庆祝下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的旷世名作是何其幸运的事情,并且千万嘱咐他一定要让裴禹挂在厅堂正中的位置。
九皋惊了!难不成爷反其道而行之?奇丑辟邪?
“爷啊!你要是再早生几年,这书法坛上必有赵氏狗刨一席之地啊。”九皋微偏脖子僵着身子很是捧场的拍了拍掌。
赵鹤岚春风得意喜上眉梢,习惯性忽略了‘狗刨’二字。
见赵鹤岚起身蹬了六合靴又系了蹀躞带,九皋赶忙迎了上去抱着他腰身,皱眉说道:“爷这架势是要出去?”
“嗯,随迟少卿往敦义坊苦主陆霜夫家走访。”
九皋看了身后角落处整理卷宗的几个同僚尴尬的搓了搓手,“可是这卷宗,没有爷坐镇怕是不行啊!”
赵鹤岚揽过九皋的肩膀,“万事讲个适合,你比我更适合!”
他复撑着额头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今日耗费了一上午也不过才整理完一卷的十分又一。
九皋面露难色,百般阻挠,“爷下车伊始便未在公廨里待过完整的一日,现下当务之急便是处理陈年积压的卷宗。”他偷瞟了一下不时抬眉注意这边的三人,贴近赵鹤岚压低声音道:“这三个老文究嘴上可是不饶人的,万一闹到裴老爷子哪里,爷的耳朵怕是要起茧子!”
赵鹤岚轻‘啧’了一声,在九皋肩上重拍一下,“男儿肩宽担四方!九皋,你便是那个天选之子,能者多劳!”
九皋仍是倔强的摇头拒绝。
人情世故这一块,赵小爷随便拎那也不会输的!
“小爷我心里苦!”灵机一动,熟读各种风月话本的赵鹤岚突然一把攥紧胸口,绞住眉心,很是痛苦的哽咽道:“我已经一上午没有呼吸过京兆府外的空气了。”
九皋挠挠腮,“爷要是想要,我拿猪膘去给你灌点。”
笨!赵鹤岚握在九皋肩头的力道又攥紧了几分。
“平康坊南曲赌场,八百文!”赵鹤岚揉捏着九皋圆润的耳朵,“听说你的娘子也是剑南道的呢!”
威逼勉强!利诱助攻!
“知道九皋疼娘子,这样吧!”赵鹤岚抿着嘴凤眼带笑,用胳膊肘抵了抵九皋的腰间,“圣人年末赏我的口脂,面膏都给你。”全网首发.
“诶哟,我家那糙妇怎么承受得起,还是留给阿嫂吧。”九皋眼里闪光,搓手的速度愈发快,毕竟圣人赏的东西再孬都沾点龙气。
赵鹤岚登时不悦,不屑地‘嘁’了一声,“那个婆娘不需要。”
他摸着自己光滑的脸冲九皋勾了勾手指,“我这脸可是用了宫里的紫、红雪才这么好的哦。”
赵鹤岚突然在九皋眼里度了光并且伟岸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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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迟珩处理好大理寺公廨的事务,两人在醴泉坊用完午食便急匆匆地赶往敦义坊了。
他们依着户籍注色上陆霜夫家的地址寻到了敦义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