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县光德坊
京兆府廨位于光德坊东南隅。
门口石狮子旁,一衣着华气,相貌姣好的男子正摇着折扇满面春风地与一旁手肘抵着狮头撑着脑袋的衙役谈天说地。秋波在他凤眼中婉转,但眼角眉梢堆积地却满是倨傲和轻蔑。
若不是他见了迟珩立马点头哈腰还真以为这个唇红齿白的男人是那户大家的贵公子。
“哟,小公爷,可是让奴好等呢。”游云梦向迟珩行了一交手礼唱完喏后娇嗔着用扇柄在后者肩膀上拍了一下。
“等我做甚。”因着游云梦是太子身边的人,迟珩说话尚算留了几份情面。
他扭着腰身扯着迟珩的衣角到了一处暗处话私,“小公爷也是知道的,你阿舅好打猎,光是宣徽院和闲厩中豢养的专门用来狩猎的飞禽走兽便数不胜数。”游云梦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因着三月前专门豢养猎豹的那个豹奴罹患,猎豹少经训练,狩猎时的反应和速度大不如前,反复几次,圣人心灰意冷便甚少去围场了。”
“好在近来圣人对捕捉苍鹭等大鸟还有水禽起了兴趣,太子便想着在他万诞之时将这海东青给献上。”游云梦嘴唇微抿,两个隐约的酒窝里凝着莫名的埋怨,“太子可摊上了他这个好姑母,昨日不知抽了什么疯,竟私自将宣徽院中的珍奇带出。”
“慎言!你这般口不遮拦,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在与你背后编排人。”迟珩负着手严声斥责他,威严尽显。
他又说这鹘擅捕飞兽水禽,海东青可是里面的佼佼者。因其凶猛,甚难捕到,太子可是托了胡商费了千辛万苦才从高句丽境内寻到一只。全网首发
迟珩想起了昨日在长街上潇潇洒洒绝尘去的三驾华车,果然,便是沾个珍稀的物件也要强弄来撑个排场。
“太子心系长安黔首安危,知昨日凶徒之恶劣行径后,食不下寝不安,今儿一打早便去了大慈恩寺准备辟谷七日以祈福消灾。”
此地无银,讹言谎语。
昨日迟珩在紫宸殿跪了一宿,羽林卫分别在亥、丑、寅三时来向圣人通报了东宫笙歌夜未央的盛况。
“太子乃一国之储君,国事再重要也当要注意身体。”迟珩戏谑的眼神不经意间朝沈云梦脖上的几抹淡红和他一直撑扶的腰间滑去。
沈云梦是太常乐人出身,虽长得人高马大,但身形单薄,腰不堪盈盈一握,长得也是甚为娇媚,若再涂脂抹粉,怕是女人见了也要自行羞愧。说话也是娇滴滴的,扭着腰身没个正形,甚至还要装作不经意间来点身体接触。
迟珩一直沉着张脸,眼神也挑高至远处不让自己对上他那张油腻谄媚的嘴脸,“说重点。”
“歹人穷凶极恶,或结党营私,当早日缉拿,斩草除根,否则长安何安?”迟珩刚想答‘本责之事’,那知游云梦愈发贴进他,用染过丹蔻的手指戳着迟珩的心窝子画圈,“太子还说曲江一事他责无旁贷,东宫将士悉听尊便,与少卿并肩缉凶。”
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代我谢过太子好意了,京兆府和大理寺衙役尚充沛。”
迟珩拂袖而去,沈云梦想冲进来却又被衙役给拦了回去,他眼里登时腾起一团火,将迟珩渐行渐远地背影吞了下去。
迟珩当然了然太子的用意。
与其说太子自请帮忙,倒不如说他是为了拉拢固宠。
想当初,圣人按制守孝,朝廷的政务都交由太子李璟让处理。因着他的政务能力过强,圣人也有意培养他的能力,凡离开长安,都会让他监国。
刚开始圣人对太子及长后,好声色,慢游无度,甚至阳奉阴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地,常有御史台官员或于朝堂上直言不讳,或在奏折中隐晦曲折地弹劾太子,言他本志虑忠纯,而今却受奸人惑将东宫之事置之不理,日常不是骑射畋游便是酣歌戏玩。
太子在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或明示或暗示之下仍是冥顽不灵不知悔改,圣人失望透顶便逐渐疏远于他。
加之圣人而今偏宠晋王和未赐封号的十七郎,太子地位愈发岌岌可危,若不是圣人有易储的迹象,他许是不会觉得火烧眉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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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迟少卿这阆苑仙葩落凡尘了?”京兆府公廨里,迟珩甫一进门嗅觉敏锐的赵鹤岚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脂粉香。
迟珩寻了处地方歇了下来,呷了口茶后将方才在门口偶遇沈云梦之事告诉了他。
“偶遇?”赵鹤岚嚼着口檀的嘴勾起一丝戏谑,“明明是蓄谋已久。”
他先是嘲笑了迟珩一番,复又揶揄他脸上的表情像是逼他吃了三斤粪一样难受。
“这娘娘腔申时便来递了帖,小爷寻思着与他不熟,想来无要紧事,便遣衙役回绝了他。”赵鹤岚双手反撑着桌案坐了上去。
“能搭上太子的人果然有点东西,三言两语就将衙役迷得神魂颠倒。”赵鹤岚又调侃了句‘他若是个女子还不知多风流。’
闲扯已尽,两人渐渐话入了正题。
“听说昨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