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英雄救美的桥段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他这株高岭之花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顺便采撷了。
“哪有那么多顺便。”迟珩揉着酸胀的眉心,他对赵鹤岚的臆想很是无语。
赵鹤岚分析的头头是道的,但迟珩却没有决心来说服自己顺从他的想法。
又说寻常那么多小娘子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无所不用其极,今日这江小娘子只不过做戏做的愈发全套了。
迟珩只是反驳,她怎么能未卜先知那么多事情?
赵鹤岚一句‘香丸怎么说?’直接将他给噎住了。
巧合!定是巧合!
但他还是跨不过心里拿道坎。
赵鹤岚盯着偶有鱼起的碧波飘渺叹了口气,“第三次了。”
陈羽生第三次从他手里逃脱了。
他有些懊丧,不禁问道:“方才你为何不让水性好的武侯下水去追?”
迟珩看着远处的莲舟攒动惊起鸥鹭淡然道:“追不到的,他既然敢跑便有自信能跑出去。”
勘验的案件多了,迟珩透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诚不欺人,只是能在水下憋藏近一个时辰而不被察觉的他还是闻所未闻。
陈羽生若是又有在水下憋潜的本事,那么他定是将自己能够逃出生天的绝对性给握了个十成十。
而他之所以可以逃出去也是因为曲江水与外河相连,中无城墙隔断,且他对曲江水道蜿蜒的走势应该异常了解。
“那采花贼怎么办让他逃出去岂不是要再起事端?”
赵鹤岚说出了迟珩心中的担忧。
“事缓则圆。”
若是要缉拿采花贼,或是有些棘手。
曲江池占地广袤,一半位于城内,一半位于城外与少陵原相接,采花贼便是在同伙的接应下逃匿至少陵原方向了。
不过,若是能触碰到采花贼的软肋,兴许他会出现。
迟珩看了一眼手中的牡丹缠枝恩客牌,巴掌大小,正面刻着鸾枝二字,反面刻着中曲,上面的字都是阴刻红描的楷书。
许是勤抚摸,牌身包浆发黄而正面的描红都有些斑驳。
是时,迟珩心里下了个定论:凶徒对这个‘鸾枝’或痴心一片,不然必不会时长抚拭并将此物随时带在身边。
思及此,若是要找到这个凶徒,平康里许是个突破口,而这块恩客牌的主人便是他的筹码。
“择日去趟平康里。”
赵鹤岚一愣,他将迟珩四下打量了下。并且十分怀疑的问了自己一句‘我没听错’?
平康里对赵鹤岚这种公子哥儿来说并不陌生,与其说它是个风月之地,倒不如说是一个一顶一的销金窝。
平康坊相对于曲江来说在城北边,故,这里也惯称北里。
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好?
别于西市的胡姬酒肆,平康坊内女子无一不畅晓琴棋书画,甚至女子的优劣判定标准还与自身才艺有关:能歌善舞者居首,诙谐言谈居次,音律再次,居住及饮食最末。
是然,平康坊三曲也应运而生。
平康里,入北门东回三曲,即诸妓所居之聚也。妓中有铮铮者,多在南曲、中曲。其循墙一曲,卑屑妓所居,颇为二曲轻视之。
“别多想,只是为了办案。”他微蹙着眉,似乎对赵鹤岚会错他的意有些不悦。
赵鹤岚拍了拍迟珩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没事,熟能生巧。”
巧,能生轻车熟路。
今日之事,若是圣人问及,你可想好怎么说了?”赵鹤岚看了一眼浊气缭顶的摘星楼,只余残垣断壁,当日恢弘之气荡然无存。
“事急从权。”他看着漾圈的湖面淡然道,“今日也并不是全无所获。”
海东青,断-手,银针,蒙面匪徒的大致样貌,恩客牌。
*
皇城紫宸殿
殿内陈设一切井然有序,正中置放了一鎏金忍冬缠枝纹的博山炉里正泛着袅袅龙涎,暗香幽动。幽芳自中堂绕过跪在其中的两人,最后萦绕在了圣人握朱批的一手。
铜座尖头烛台里的烛泪积了厚厚一层,一旁颔首拢袖站着瞌睡的太监听闻‘噼啪’一声后惊醒过来,惺忪着眼将灯花挑。
一老太监秉着拂尘敛着步子上阶向上首位走去,“大家,约莫五更天了。”
殿中跪了两人,一人腰背挺直如岩岩孤松,而另一人已然瘫软成一滩烂泥,曳长的影子摇晃在惺忪的灯火中。
嘉禧帝半张脸映了昏暗的灯火,另半张脸匿在烛火照不到的暗面,眼神晦暗不明。
他端着木简观察着堂下良久未动,先是清咳了一声以示警告,复用食指叩了叩书案,却不见堂下有何反应。
“哟,咱家瞧着这赵少尹怕是睡熟了。”
“飞卿!飞卿!”连叫几声未有应后嘉禧帝失去了耐心,径直将木简向赵鹤岚掷了过去而猛然在案上一拍,“你这个时候怎么睡得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