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六十二节【再见,理查帕克(三月二十五日)】(1/2)
“去楼,值得吗?你好不容易从蟾廷手下逃出来,好不容易跳出张君宝的循环,现在你再主动卷进这些事情里面,值得吗?”少年只有用喊才能盖过彻骨的北风,但道人依然能听出话里面善意的嘲弄。
周问鹤站直了身体,回头看了一眼少年,他呼出的气瞬间在嘴边凝成白雾,眉毛发际也都挂满了霜凌。寒冷正在透支着他的体力,让他看起来狼狈得就像是一个在冰天雪地里受了一辈子折磨的老人。
“这跟值不值得没关系。”道人说,这句话他没有喊出来,但却仿佛在地上掷出了铿锵之声,“我躲不掉的,他们早晚会找到我,与其担惊受怕等着他们找上门来,我宁可主动去找它们。”
“什么?”高云止大喊,不知道是他没听清楚,还是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少年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站起身与周问鹤面对面,“你说什么?”
此刻的时间仿佛凝固了,清冷的月光从天际撒下,两个人在寒风中相对而立,如同在相互审判着对方。
“我说我要去找它们,”周问鹤说着回过身,继续弯腰寻找木材,“去找大赟,找荒佛,蟾廷,流荼,如果它们要找我,那我也要找它们!”他一面说,一面把两块大件的木柱残骸扔到木料堆里。现在差不多了,应该可以点火了。
道人取出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护好,刚才他还在废墟里找到了几团絮子,如今正好用上。“再找点棉絮给我,这些木头烧起来不太容易。”他对高云止说。
少年却没有动,他还站在原处,虽然他看上去也是狼狈至极,但他的表情竟然无比地轻松:“道长……”
“记得要棉絮,要是没有,毛皮也可以。”
“道长……”
“唉,就差一点,差一点就烧着了”。
“我要走了,道长!”
周问鹤一惊,他猛地转过身,直愣愣看着眼前的少年。
“你早就知道吧,我不存在。”少年的丑脸上浮现出顽皮的笑容,“我是你创造出来陪着你的,这样,你回来就不会害怕了。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不需要我了。”
周问鹤张了两下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当他的嘴第三次张开时,他听到自己有些哽咽的声音:“我一直想不起来,我是在哪里跟你结识的,我只是觉得……觉得,你应该在我身边,我们在一起不是最好的搭档吗?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不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道人感到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涌出来了,温暖的液体淌过冰冷的脸颊,就像是决堤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我想象过我们分别那一天的情景,我知道我早晚要从这个梦里醒过来,但……但不应该是这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我还没有准备好被一个人孤零零地留下……”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少年刚才站的位置,但是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目光所及之处,是与其它地方一样的空虚与冷清。
周问鹤怅然地站在原处,月光下,只有他的影子与他为伴。时间紧迫,但他决定给自己三个呼吸的时间去消沉,去哀叹,去想念他的朋友,去应对往后的孤独。当第三口气呼出的一刹那,道人已经再次振作了起来。他俯下身,吹起火折,小心翼翼地燎着木材中那少得可怜的珍贵棉絮。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道人高声对背后的一片空旷说,“我曾经跟着一群恶少混迹于市井之中。”他知道他身后没有人,但是,他假装那个少年在听,有些话,他觉得他必须说出来,他在追求一种圆满,他要给自己一个交代,“那时候,有一个大我一点的孩子,一直在照顾着我,要不是他,我可能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棉絮又一次引燃失败了,火星在寒风中跳动了几下,然后凐灭在阴冷的黑暗里。周问鹤合上火折,飞快地搓了几下手,他的四肢已经越来越僵硬,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记得那个人叫什么,我只记得他长着一个难看的红鼻子,他总是……室韦人不但夺取了北方大漠,还入主了中原?”
“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只是室韦人的后代,与现在的室韦人没什么关系。”
苍云女帅揉了揉太阳穴,这次谈话似乎让她感觉异常疲惫:“道长,你知不知道,还好我不信你的话。要不然,有很多很多人,会为一些可笑至极的理由掉脑袋。”
“我知道你不信我,”周问鹤嬉皮笑脸地答道,“所以,我才敢告诉你。”
“你之前提到的深渊……”女帅适时地转换了话题,她从案机上拿起一张纸看了看,“当初确实是苍云军中流传过的一个邪教,很可能连薛帅自己都是信徒。他有一次无意中提起,那个深渊是银河的前身。不过眼下我们没空去管那个,连接第二雁门关的路已经畅通了,我会派人去长城上建立新的防御工事,有可能的话,我们会考虑重新拿回关城。你说的那些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要它们能被刀剑所伤,这场仗就可以打。”燕忘情说到这里,明显是打算结束这次谈话,“接下来,道长你打算去哪里?”
“继续寻找我那个秀坊的朋友,如果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