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车栖在透明的夜色里,好一阵子没动静。离车一段距离有一盏高高的路灯,照映出车身轮廓。
车里很安静。
何志斌放松地斜靠在座椅上,额前的一簇发垂耷在眉峰。仪表盘里散出的微弱白光映着他的脸,他目光发滞,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右手手掌里玩弄着一只镀银打火机,也不点燃,只是缓慢地用拇指把盖子拨开、阖上,拨开、再阖上。声音清脆。
作息混乱,日夜颠倒着玩,这几年,何志斌的身体经常会莫名感到困倦。一旦累了,他就喜欢这么坐车里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中途,后面有来车闪了下大灯,按了两声喇叭,他懒懒地朝后视镜扫一眼。楼栋边过道狭窄,他的车没有靠边停,挡着小半幅道路。但后车开得小心一点,勉强也可以过。
车朝着前面的奔驰又闪了闪大灯,过了会儿终于放弃沟通,慢慢调整好角度,挨着他慢慢渡过去。擦身而过,车主很想对里面人翻白眼,碍于天色漆黑,隔着窗膜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一脚油门愤愤而去。
车声走远后,周围比刚刚还要静。
何志斌歇够了。他随手把打火机丢进储物格,坐正身体,拉扯了两下安全带。黑暗里,汽车引擎声骤然响起。
回去的路上可谓是疾驰,一刻钟不到就到了家。
掏钥匙开门,门未全开,屋里却泄出一条窄光。何志斌怔了一下,推开门,里面一室通亮。不动声色地在玄关处换好鞋,他把钥匙丢鞋柜上,一边解着衬衫扣子,一边往房间走。
房间的灯也开着,床沿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卷发,雪纺上衣,牛仔包臀裙,坐着不动也有种俏丽感觉。她抬头看走进来的男人,嘴唇很细微地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
何志斌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径直拉开衣柜门,抓了身睡衣在手里,又走出去。
十来分钟后,他洗完澡出来,穿着T恤短裤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抽着烟打开电视。电视里放的是篮球赛,他盯着屏幕,被自己吐出的烟雾熏得眯起眼,拖了个烟灰缸到手边。
一阵脚步声,女人走出来。站旁边盯着他了片刻,她突然弯腰拿起遥控,“啪”地关了电视。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两个人定格了一秒,何志斌吸了下面颊,身体懒懒地往后一靠,夹着烟的手搭到沙发背上。洗完澡,他头发湿着,轮廓分明的脸孔看上去更清俊。袅袅烟雾萦绕在脸边,温冷的目光有种淡淡的性感。
夏薇心里很清楚,他这副样子,就是真的在生气了。而她的本意不是要他生气。
僵持了一会儿,她在他身边坐下,声音里强撑着所剩无几的自尊。
“我是回来拿东西的……”
何志斌没说话,探身弹了下烟灰,回身坐好时,左手上忽然多出了一个温柔力道。
女人温热细腻的手心贴着他的皮肤,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何志斌抽着烟,没有动,就这么任她握着、沉默着。
“车修了吗?”她试着转移点话题。
他“嗯”了一声。
她抿了下唇,停顿了一下,声音梦呓一般轻软,“就当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行不行?”
迟一拍后,他说:“什么?”
他装傻,她就直接挑明,“你要是不想我住过来,我不住过来就是了……我们就还和以前一样……”
手下一空,是男人抽出手,换了个手拿烟。
她心头一冷,看向他。
他瞥她一眼,又移开目光,望着空气里的虚无,“既然不开心,勉强自己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一瞬间的羞愤涌上脸,夏薇红了耳根。
男人不说话。
下一秒,羞耻、愤怒、怨恨,各种强忍的情绪都齐齐涌来,夏薇抖地站起身,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得几近发抖,转身就到门口换鞋。
沙发上,何志斌转脸看了眼她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声音平静,“夏薇,把钥匙丢下来。”
门口人身形一顿,眼一红,一秒也没有思考,拿起鞋柜上的鞋刷砸过去。“啪”一声,茶几上的两个小摆件被砸中,乒里乓啷响一地。
随即,耳边响起一道巨大摔门声,流动的空气发出了隐隐的翁鸣。
何志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通亮空荡的客厅里,他动了下脖子,身体后仰,舒适地靠向了沙发。
这样的不欢而散,何志斌习以为常,除了厌烦,只感到索然无味。
……
是夜,钟亭做了一个很完整的梦。
早上醒来的刹那,梦的雏形还在,心中存有一种十分朦胧的美妙感觉。可越是努力去想,脑子越清醒,彻底清醒后,梦也跟着彻底消失了。
钟亭很少忘事,起来洗漱后她才陡然想起,今早答应了钟沁陪她去医院产检。
打车赶到妇儿保健院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