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总政委?你是说刚才的那个暴力牧师?”王秋一头雾水地问道,“……他是上海的地下党?”
在租界巡捕赶来抓人的时候,那位站在长凳上发表演说的年轻学生,一开始似乎是情绪有些失控,还高声咆哮着不肯走,任凭另外两个女生怎么拖他也拖不动。但紧接着,却突然冒出了一个身穿黑衣、胸前挂着十字架的中年牧师,先是一个手刀把这名学生劈晕过去,然后把他往肩上一扛就走。
一时之间,王秋不由得被这种气氛给感染了,但同时又觉得自己跟他们这些爱国者很是格格不入。
……
在后世的民国影视作品中,这些地方总是演绎着各种情侣间的浪漫。但真正在这里亲眼目睹了最为原汁原味的民国众生相之后,王秋等人却没感到多少兴奋,反倒是感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烦闷与压抑。
“……巡捕来啦!!!”
“……日本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这样的满怀激越、这样的热血沸腾、这样的悲怆沉痛……
与此同时,骑着马、挎着枪或警棍的巡捕们从远处骂骂咧咧地奔来。后面还跟来了一辆红色的汽车,和现代银行里的押钞车有几分相似。但喇叭的声音超级难听,简直像是猫头鹰叫,或许是为抓人准备的。
——受到后世影视作品的影响,想要参观这个时代的上海,沿江的外滩和南京路自然是非去不可的。
无数饱经战乱、饱经流离、饱受欺压的中国人。在此刻根本无暇再考虑什么顾虑得失,只是咆哮着、哭泣着,酣畅淋漓地宣泄着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怒火和渴望。
在那个时代的地球上,中国城市的街头只会看到作为大国公民的维权抗争,而不会再见到这种作为弱者的绝望挣扎。中国唯一需要真正敬畏的对手,已经只剩下了作为星球霸主、世界警察的美国。
除此以外,还有大腹便便的富翁、瘦骨嶙峋的烟鬼、满脸菜色的苦力、一脸谄笑的跟班、半袒着胸腹的瘪三、油头粉面的白相人、衣衫暴露的妓|女、趾高气扬的巡捕、忍气吞声的摊贩、放浪形骸的醉鬼、形如枯槁的学究、自命不凡的白人、漠然麻木的乞丐、声嘶力竭的报童……
望着眼前车水马龙的繁华场面,杨文理政委却毫不客气地断言说,“……凭借帝国主义列强霸权凌驾于世的国中之国,依靠吮吸中国人自相残杀流出的血而肥,这样耻辱的繁华不要也罢!”
——缠着头巾的印度巡捕,从身边擦过的时候,总有一股难闻的咖喱味扑鼻而来,让人一阵阵的反胃;那些三两成群的西装青年、旗袍少妇的身上,随风飘来的油腻腻的发胶味、刺鼻的香粉味,也总让人忍不住要打喷嚏;更难以忍受的是,那种故作姿态、夹杂着上海话的洋泾浜英语,挂着“密斯”、“密斯特”前缀却又不中不洋的别扭称呼,更是严重污染着耳朵,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恶心。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然而,在这个血与泪交融的民国乱世,人们的情感似乎却要简单得多,朴素得多,也纯粹得多。
所以,对于“反对日本帝国主义”这样的爱国口号,王秋虽然不是不认可,但却实在是做不到身同感受——在他的第一印象里,自卫队那些连政变都能搞成行为艺术的萌货。还需要大张旗鼓地反对吗?
而这时代的中国人。却从小到大一直感受着祖国的衰弱和屈辱,让他们变得更加的敏感和脆弱。
“……哎,怎么说呢?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个牧师的名字应该是胡德兴,真实身份是共产国际驱魔纵队中国分部的第一任总政委!也是唯一的一任总政委!一定要说他是共产党地下党的话,大概也勉强扯得上,虽然他入党的时候,这世上还根本没有中国共产党,甚至连苏联都没有呢……”
然后,聚集在街头热血沸腾喊口号的诸位爱国市民,顿时就如同老鼠见到了猫咪,蟑螂见到了拖鞋,小贩见到了城管,“哗啦”一声卷堂大散。就连那些原本正在分发传单和小旗帜的青年学生,也丢下手中的印刷品,混进人群之中跑得飞快。以至于等到这些巡捕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根本找不到正主儿,只能随便抓了几个落在后面的倒霉市民,举起警棍揍得头破血流,然后随手丢进汽车里拉走凑数。
正当王秋感到有些彷徨,有些迷惑的时候,身边的小鸟游真白前首相却叹了一口气,闲闲地开口道,“……唉,真怀念呢!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我也曾经参加过一次‘反对中华帝国主义’示威游行……”
要知道,王秋虽然不是上海人,但故乡距离上海也不远,母亲这几年更是一直在上海工作,在假期里经常让王秋到上海来团聚。所以,对于这座中国第一大城市。王秋勉强也能算得上熟门熟路。
“……在任何时候,上海都不是天堂。现在的它,只是一颗外国殖民势力从祖国母亲身上吸血的毒牙,依靠着从整个中华大地上搜刮到的财富,营造出一种建立在几千万百姓血泪之上的畸形繁华!”
在后世的大学校园里和电视节目上,王秋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