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下埃及社会状况调查报告》(下)(1/3)
总之,叛乱的上埃及地区虽然一时无力收复,但暂时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倒是势力再次急剧膨胀的孟菲斯城神庙祭司,已经成了潜伏在女王辖区内的心腹之患——尽管宗教圣城孟菲斯刚刚惨遭劫掠和屠戮,祭司集团的损失十分惨重。但托勒密王朝的统治根基,沿海地区希腊移民扎堆的亚历山大港、诺克拉提斯港和佩卢西姆要塞,同样也全都成了一片废墟。两边互相比烂的话,很难说谁的情况更糟糕。
目前,在这四十多个“诺姆”之中,依然效忠克里奥佩特拉女王的“诺姆”和独立割据的“诺姆”,大概是一半对一半,前者略多一儿,但优势并不明显。克里奥佩特拉女王基本上控制了沿海的下埃及,在人口和经济实力上占优势。但上埃及内陆的士兵更加善战,而且拥有地利——他们的整个地形就是沿着尼罗河谷地的一条绿色走廊,两边都是死亡沙漠,想要攻伐就只能一路平推,没有迂回和机动的战略空间。上埃及起义军完全可以沿着漫长的河谷节节设防,步步坚守,在连绵不断的阵地战之中耗尽入侵者的锐气,把来自下游的敌人“肥的拖瘦,瘦的拖死”,最终反守为攻,把敌人从河谷中驱逐出去。
次日,在有关此次战事的善后会议之中,克里奥佩特拉女王一口回绝了祭司团要求政府提供大笔拨款,帮助重建孟菲斯城各座神殿的要求,而是提出了一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反建议:鉴于孟菲斯城目前已经残破不堪,修复成本实在是太高,并且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将会成为下埃及女王军与上埃及起义军之间对峙交锋的前沿阵地,实在是不适合继续作为宗教中心使用。
确实,克里奥佩特拉女王试图实施本土化改革,跟神庙祭司达成妥协,吸纳他们分享权力,扩大托勒密王朝的权力基础,消弭埃及土著的反抗情绪……但妥协归妥协,退让归退让,要是让对方大模大样地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就如同结束种族隔离制度之后,黑人白人地位颠倒的南非一样,那就不是什么有条件的妥协和退让,而是彻头彻尾的投降了。
呃,虽然很多现代人会感到难以置信,但古埃及人确实是执行了三千年的土地公有和计划经济制度。像中国古代常见的地主和自耕农,在古埃及根本就没有!全国的土地大部分掌握在神庙集团的手中,小部分掌握在法老和贵族手里。使得全国成为一个高度公有制,或者说“高度国有化”的社会。
所以。在现实状况的逼迫之下,埃及人不得不团结协作,不是一家一户耕耘自己的一小块地——耕地的面积和位置每年都在变动。根本没法搞个体户——而是以村庄为单位进行集体耕作,然后共同分配劳动产品。但这样的集体农业显然需要有人组织和领导,出现了矛盾也需要有人来裁决和评判,于是擅长忽悠的神庙祭司光荣上任。成了世袭的“人民公社生产大队长”!他们向上承担着缴纳公粮的义务。向下把持着给农夫算工分,分配农产品的大权,可以说是每个村庄的土霸王。
从宏观上看,埃及主要的社会生产几乎全部归属神庙控制,祭司集团掌握着几乎整个埃及的人力物力,法老则是依靠自己掌握的军队,跟祭司集团保持平衡。这样一来,当法老能征善战,军力强盛的时候,对神庙的控制还比较有效。一旦法老的战争能力减弱,王权和神权的天秤,就会向神庙国企的神权倾斜了。更要命的是,古埃及法老政府的官员选拔,也都被神庙祭司控制——因为政府官员不能不懂得文字,而象形文字的语法和传授都被神庙祭司严密控制,法老想要统治国家,就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神庙祭司。
在希腊人的托勒密王朝建立之后,同样的问题也摆在了托勒密王室的面前——不能得到埃及祭司团的承认和支持,就根本无法统治埃及。给埃及祭司团赋予全权,就又有被架空成傀儡的危险。
但这种搞法也是有很多后遗症的,比如图坦卡蒙法老的前任埃赫那顿法老,为了打击首都底比斯地区势力强大,几乎架空了王权的阿蒙神庙,曾经进行过一次宗教改革。他先是把首都迁移到别处,避开阿蒙神庙在底比斯的“主场优势”,然后树立日轮神阿吞为主神,罢黜其它寺庙,以削弱宗教势力。可是等到图坦卡蒙即位后,由于顶不住阿蒙神庙祭司的巨大压力,又重新树立阿蒙神,恢复寺庙……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古埃及的神灵队伍迅速恶性膨胀。而按照古埃及的习惯,但凡是个神仙就需要盖一座神庙设置祭司,以便于供奉香火、祈求神谕……搞到最后。古埃及这多如牛毛的神仙队伍,简直都要把国民经济都给活活拖垮了!正如同西藏和蒙古的无数喇嘛寺,把这两个曾经彪悍无比的战争民族给搞成了肾虚一样。
面对如此势力庞大而又无孔不入的祭司集团,古埃及法老之所以还能勉强保持自己的权力,而不是让埃及变成跟旧西藏那样政教合一的神权国家,主要是因为埃及的神明太多了,总数多达两千以上,每个地区都有不同的神明(底比斯是阿蒙神,孟菲斯是普塔神,下埃及一些乡村是猫神),侍奉它们的祭司集团自然也是一盘散沙。崇拜不同神明的神庙之间通常没有隶属关系,反倒是有着严重的竞争关系,始终无法像藏传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