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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上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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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姜桃(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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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晋末年,盛极七世的晋王朝摇摇欲坠。地方豪强崛起,诸侯割据,战祸不断。

    九年前,燕王一举带兵攻占了晋王宫。燕王出身式微,深恶晋人奢靡,一刀剁下晋帝头颅,再一把火把王宫焚烧殆尽将。燕氏取而代之后,将晋氏王亲统统发配南夷,可怜那些贵人们不戴皮裘、不配车马、不携仆从,浩浩荡荡被押解出城。这些人一路受冻挨饿,死伤无数,挨到来年开春,已所剩无人,晋氏一族由此凋零。

    燕王勤勉,日复一日领兵东向,吞并周边小国不断。三年前,随王奉上重镇十座,而后迁都成州改称随侯,并以君臣之礼拜燕王。至此,燕王座下玄武卫声名远播,燕国伐城多达九九八十一座。

    燕王三十九年。随侯诏:嫡公主慧敏端淑,着三月后嫁予楚王为妃,使两国永结秦晋之好。随侯为表欣喜,陪嫁除了金银铜器之外,为全侍君之礼奉上传国至宝尊盘。为示隆重,楚王亦命司马季梁率赤炼亲卫择日至随国迎亲。

    这消息一出,成州城的老百姓皆奔走相告、喜极而泣。谁还管公主曾是燕王亲定的儿媳妇?谁还敢嫌弃给王当个小妾不值当?谁还能挑挑拣拣不让煞神来迎亲?满大街着红配绿、欢声笑语的人,图的是连年征战终于完结的盼头,皆把两国联姻之喜当作乱世中的保命符。成州城一连数月张灯结彩、彩幡飘飘、一扫连年的阴霾。

    然而,东市里平日最热闹的绣坊——天工坊自那一日起便大门紧闭,坊里的绣娘们一连数日不见归家。成州城历来蚕富桑饶,东市里珍巧鲜亮的织锦绣缎往常总是未上市已被各国贵人预定一空。天工坊的招牌是红翎嫁衣,取雄朱雀唱歌时头顶上最耀眼的一簇羽缘,棕红色、玫瑰色、红黄色皆非上品,唯鲜红色可用之,请九个熟手的绣娘赶工数月方可得一条。上一条红翎嫁衣是当年专为随王尚晋长公主大婚所制,长公主身穿嫁衣煌煌若神仙妃子的盛景历历在目,天工坊也由此得名。可惜那条嫁衣在晋氏一役中被付之一炬,伊人亦香消玉损。此番随侯骤然嫁女,乃倾举国之力为爱女陪嫁,为求朱雀几乎翻遍了东林山上的每一寸土地。天工坊关门的这些时日,终于勉勉强强凑出了一条红翎嫁衣献予公主。

    话说天工坊重开之日,坊内热热闹闹挂满了红艳艳亮彤彤的仿红翎嫁衣,引得各地娶妇嫁女的人家络绎不绝、接踵而至,直排到三条大街之外,百姓们皆想蹭一蹭三日后公主出嫁的运势。

    这日大早,七叔清晨洗漱之后便赶去坊里接虎子娘回家。虎子娘是七叔的娘子,姓姜,单名一个杞字,是那年从晋国逃难而来。那时的她尚未看见城门便同年幼的妹子一起饿昏在林子里,差点儿和肚子里的虎子仨人一同葬身荒野。幸遇猎户七哥在当地封山前独居在山上遇见,他人哑心善,将大难不死的虎子娘等背回家悉心照顾。虎子娘醒来后,妹子身世、肚里孩子皆是一个道不清。然而,在兵荒马乱的年下,有个贤惠的妻子料理家务,不知来路、有个把孩子又有何关系?七哥不嫌弃,两人没多久便做了夫妻。七哥也就这么成了七叔,也成了姜桃的姐夫。

    七叔锁上院门走后,院里的肥白鹅一摇一摆相继挪出了窝,虎子猫腰站在院里的老槐杈间,将手里的灯笼一个一个高挂上房檐,大黄儿窝在石凳旁睡大觉,抖抖胡须对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懒得管。虎子挂完最后的灯笼,一个轻跃上院墙,满眼望去,东市里家家户户悬着红灯庆赏佳事,独自家灯笼上写满斗大端逸的晋书。虎子看着看着咧得缺了一颗牙的嘴直乐,露出左右两边的酒窝深旋,他挠着头,不竟觉得往日挨的那些手板子也有些道理。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从外打开,姜桃背着个大布包打院外头走进来。她身着藕荷色的短衣布裙,以一条雪青的布条将乌黑的长发高高缚起,粗布荆衣衬得小小的脸庞盈盈生辉。

    虎子探头看清底下来人,笑得露出另一边缺的牙,高兴喊道,“桃姨!”

    姜桃应声抬眼,看见虎子一跃而下,脸颊上酒窝一动,眼眉弯弯下杏眼里黑眼仁多白眼仁少。虎子欢脱得拉姜桃进屋,边走边问,“公主何日启程?您何时能回家来?”

    姜桃进了屋,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抿口热水深窝进椅子她眼眸微眯叹道,“还是家里最舒服吖!”说完,她直起身拉过虎子笑问道,“院里灯笼上这些字写得有风骨,是不是你写的?”

    虎子忙道,“那全是我写的!”

    姜桃点头,肃然道,“我一看便知写的人是下过苦功夫的。”

    虎子笑道,“桃姨,您若多待在家教教我,还能更好!”

    “可不。”姜桃凑近了轻刮他笔挺的小鼻梁,笑道,“你不喊师傅,仔细你娘听见又是顿不舒坦!”

    “七叔一大早接娘出去了,我乐意喊您桃姨,娘才像塾里的师傅,天天就知道逼我功课……”

    姜桃笑吟吟将面前的布包推向他,努努嘴,“看看这里头,能不能算是师傅奖的?”

    虎子听了喜不自胜,忙将布包里装的崭新的书册、笔墨一一展开,新奇得摸来看去,直摸到最里头的一堆银锭……他缓缓从银锭里捻起最大的一枚,疑惑问道,“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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