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位高权重的紫寰帝君竟然会被削去仙骨,打下凡尘,他曾是天庭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掌管天律刑法,不近人情,手上沾染了无数的鲜血,他那俊美冷酷,少言寡语的形象几乎是所有仙家的梦魇。
更可怕的是,他做事滴水不漏,从不留下任何把柄,天帝对其极其信任,若是谁想要参他一本,都只会自食恶果,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天界永远屹立不倒,岂料,他说倒下就倒下了。
当紫寰破天荒地跪在天帝殿外时,他们就已经嗅到了天帝的雷霆之怒,却还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糟糕到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抄府邸,削官职,剔仙骨,降贬书,一气呵成,连给人适应的时间都没有,清冷神圣的紫珠殿成为了封禁之地,本就数量极少的仙仆弟子皆留散他处。
用有些人的话来说,紫寰再无翻身的可能了,即便将来再度历劫成仙,也再不会得到重用。
抄家那日,与紫寰不对付的人跑去欣赏他狼狈的样子,他们想着纵然平日里再淡定清冷,遭了这灭顶之灾,也不会从容优雅到哪里去,然而他们并没有如愿以偿。
紫寰依旧是紫寰,那不容侵犯高洁如月的样子百年如一日,甚至无人能看出在他的衣衫下已是身负重伤,伤痕累累,离彻底成为凡人,只有一步了。
“天帝说,你可以将身边这只狸猫带去,它跟了你千年,想必你也舍不得他。”负责督办此事的战将殷情对紫寰说道,他对紫寰有些怜悯,毕竟同为天庭效力,眼睁睁看着他从云端跌落泥潭,有些物伤其类。
紫寰这人虽冷冰冰的,却有养小动物的癖好,殷情曾好几次看见他坐在云海之中,抱着狸猫,说一些悄悄话,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温柔。
想到“温柔”二字,殷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与紫寰实在格格不入,就好像拿“柔媚”去形容膀大腰圆的德武战将。
紫寰:“不必,随意处置吧,万一它也掌握了些情报呢,毕竟你们还什么都没审出来呢。”
殷情默默把刚才可怜他的那点心肠全部收了回来,他早就知道紫寰嘴毒到六亲不认,天帝都被他噎过好几次,如今倒是亲身体验了一回。
天帝之所以要对他下死手,说不定也是被嘴到忍无可忍,才终于决定下手的。
但殷情心态颇好地转念一想,共事这么久,他有幸只被嘴过这一次,算是待遇不错了。
殷情看了一眼殿外,正色道:“仙君,天帝奉庚辰殿下来送仙君一程,马上就要到了。”
紫寰闻言,睫毛轻颤,心里觉得有几分麻烦。
庚辰仙脉尊贵,出生起便是北海储君,对于这种可在天界横行霸道的帝二代,紫寰也本不愿招惹,奈何他掌管刑罚,庚辰曾屡屡犯戒,他职责所在,便没少得罪他,每次庚辰倒霉,他都如影随形,扮演着恶人的角色。
后来紫寰权利太大,他自己都有些失控。
说是送一程,其实就是亲监下贬事宜,天帝知道庚辰与他有仇怨,派他前来,倒是煞费苦心了。
紫寰道:“我自去降仙台即可,不劳庚辰殿下费心了,这路我熟。”
殷情为难道:“怕是不行,庚辰殿下不到,仙君便不能去,请您不要废了规矩。”
天界没有人比紫寰更懂规矩,许多规矩都是他定的,只是这么多年来,在云巅俯视众生久了,他习惯了让别人等,也习惯了让庚辰殿下等。
紫寰:“好。”
殷情松了口气,同时也暗恼自己没出息,他堂堂战将,在天帝面前都能挺直腰板,可却始终惧怕紫寰,从小怕到大,哪怕紫寰已经成为了堕仙,刻在灵魂上的恐惧还是无法消散。
他们一直等了一个时辰,庚辰才姗姗来迟,他进来时,是阴沉着脸的,在看到紫寰的那一瞬间,练了一晚上的阴沉表情差点没有绷住,他没想到紫寰竟然虚弱到了这个地步。
记忆中,紫寰总是穿着冷冰冰而又威严的玄袍,即使是私底下,也总是穿着藏蓝或黑色的衣服,这世间没有比他更沉闷的人了,如今他落了难,华贵不再,只穿了一件素净的白袍,坐在椅子上,长发散落,额前有几缕碎发,庚辰却觉得眼睛难受。
他很不适应这样的紫寰,本想问你腿怎么了,然而话到嘴边,又觉得这句话太过亲密,他便又冷酷地将这句话咽了下去,改问:“你想何时动身,若是还有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宽限些时辰。”
紫寰看着云海的方向,漫不经心道:“若是你不迟来,我已经动身了,你总是不守时。”
殷情熟练地意识到紫魔头要发攻了,为了避免他往庚辰殿下身上甩刀子的时候,波及到自己,便先一步跑去门外守着了。
庚辰闻到了熟悉的扎心的味道,他冷笑一声:“是了,但你又能怎样。”他不明白为何紫寰永远是这副不可一世,孤傲冷清的样子,莫非到了凡尘,他还要维持他这不可侵犯的样子么,到那时,他非仙非圣,谁又肯惯着他。
庚辰已经没什么耐心再与他废话,他低声道:“走吧!”
紫寰从椅子上站起来,踉跄了两下,身旁的侍卫下意识去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