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几乎是被拎到暗室冰窖里的,眼睛上围着一根黑色绸带,周围冷气冻的他打了个哆嗦,脸色也发白。
男人将提着他的后衣的手领松开,顺手抽走绸带,他踉跄了两步,睁眼便看见了放置在不远处冰台上的那面湖蓝色镜子。
镜子用银色裹边,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桃花瓣,最顶上有一滴小指大的血滴状的红水晶,美的不像话。
他转过身看着身边白袍翩翩仿佛谪仙般的男人,抿了抿唇,问出来那个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问题,“师傅,为什么选我?”
段轻舟没有回答,只是轻笑着将镜子旁的蜡烛点亮,火光是湖蓝色的,在镜子里却照出艳艳的血红色,显得十分诡异。
他握上方书年的手,轻佻的啧了一声,“体温还真低啊。”
方书年心里颤了一下,下意识的缩手,“师傅!”
他却更用力了,“书年……”他垂眸看着少年清澈的眼,唇边晕开一抹笑意。
转瞬便划破方书年的手,鲜血滴在那血滴状的红水晶上,令人惊讶的是,血滴没有顺着镜子流下来,而是诡异的融进了镜面里,像是流入万丈深渊。
紧接着,耳边响起一串方书年听不懂的咒语,男人紧闭着眸子,菲薄的唇开合,修长白皙的手指做了一个繁琐的印结,金色的字符在掌心跳跃。
“替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找不到可有你受的,听见了吗?书年。”
方书年目光滞了一瞬,“师傅……”
话未落,他们的意识便同金光一起,被吞进了湖蓝色的镜子里。
而两人的躯体,顷刻便倒在了冰窖的地面上。
只剩下那只蜡烛诡异的在冰窖里燃烧,灯火葳蕤。
……
方书年头晕的厉害,眼前一片漆黑还没有散去,只能看清朦胧的光,好容易感到脚下踩着什么了,心里刚踏实下来。
就听见师傅那润如珠玉般的嗓音含着怒气,“方书年,你个小兔崽子!”
他这才看清自己踩的是师傅的脚。
“对不起,师傅。”规矩的道歉。
段轻舟咬了咬牙,看他这么乖,没动用那张能骂到玉坤山脚百年灵草都枯了的嘴。
方书年一刹那脑袋清晰了起来,疑惑道:“师傅,你不是说你进不来吗?”
段轻舟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有身上携带魔气的人才可以进入浮生镜,整个玉坤山只有方书年一人。
而他……
段轻舟好看的眉皱了皱,烦躁的摆了摆手,“别问了,我怎么会知道!”
看着四周的陈设,昏黄的夕阳透过窗照进来,一张简单的桌案,笔搁在砚台上,一只红缨枪斜靠在角落,像是书房。
远处听见有人谈话声,像是年轻女孩的声音。
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人躲在阴暗处角落里。
“师傅,我们这是进入到镜子里了吗?”
段轻舟喜欢听话的小孩,算是回应,好师傅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算是,但只有意识进来了,躯体留在冰窖里。”
方书年撇了一眼就要推门而入的姑娘,小声问:“那他们能看见我们吗?”
姑娘进来了,一身浅粉色罗裙,貂裘围在脖子上,绾着双平髻,眼睛倒是很水灵。
“你去试试不就得了!”
说着,段轻舟便将方书年一把推向了那个姑娘。
“师傅!”
绕是方书年再冷静,此刻扑向那女孩,也慌乱了,心道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可他喊完却发现自己从女孩身上穿了过去。
踉跄两步,终于站稳了。
回眸看见段轻舟笑得前仰后合,“我怎么有你怎么傻的徒弟?”
笑足了,他才解释道:“浮生镜里的世界是每一任拥有者的记忆碎片拼成的,进入浮生镜的人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却不能干预。”
“镜中的人看不见我们,我们也碰不到他们,懂了吗?”
方书年点点头,“懂了。”
不知为何,方书年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行字,他干巴巴的念出来,“现在是景德十一年,一月初三。”
记忆碎片是不完整的,就在他念完的一瞬间,时间一下子变到了几个月后的盛夏。
身边的景物斗转星移,这次倒是没有再眩晕了。
景物定格的一刹,一声尖锐的叫声在耳畔响起,“不要!”
持刀将领将刺刀捅进死死护着小男孩的妇人心脏处,拔出时带出来的血喷洒石子路上。
小男孩挣扎着要去捂着夫人汩汩冒血的伤口,却被一个高大的影子笼罩住了。
紧接着,小男孩的脖子便被掐断了。
一列兵四处搜罗,能砸的全砸干净了,最后一声令下离开了府上,地上陈列着横七竖八的尸体。
方书年看着面前的惨状,只觉得心惊胆战。
脑海中有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