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岭关,位于翎国西南边陲,左拥高山,右接棘岭,是南御祁国的天然屏障。边关多非富庶之地,除了戍边将士和流配的犯人,方圆三十里也只住着几十户人家,而通过烟岭关来往于祁、翎两国之间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守卫有的是功夫盘查过往行人,想出关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向城守出示文书,要么从崇山峻岭中穿过,对于一没文书二没银子的通缉要犯,无疑只能选择第二种。
时值二月已历玄冬,北地春色初染,寒枝渐青,南方的绿野却仍是去岁夏秋之貌。
岭间小路蜿蜒崎岖,荆棘满布,桓清手握赤羽刀,左劈右砍,似无尽头般不知翻过了多少山坡,直到看见平地才终于舒了口气——如今总算是平安逃来了祁国。
她走到溪边用清水冲洗了下左手上凝滞的血污,整了整衣衫头发,望着水中的倒影怅惘一阵,然后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脸。
呵,果然不是一场梦,万没料到有朝一日也会沦落到四处逃亡的地步!
她叹了口气,沿着小路继续前行,午后才终于看到人家——路边一左一右伫立着两家客店,相距不过十步。
看来这祁国边镇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荒凉,这种地方,还有人抢对门生意……
她摸着空憋的肚子在第一家店停下脚步,门帘后刚好走出一个打赤膊的汉子。
那人左额一道细细的伤疤,手里握着二两银子颠来倒去,上下打量着她,见她人虽狼狈,手里却提着一把精致的宝刀,料想不至囊中十分羞涩,便笑呵呵地招呼:“呦,看我今天这运气,出门就迎贵客,姑娘里面请!”
桓清舔了舔干燥的下唇,踟蹰着。
“姑娘顾忌什么?咱家可不是黑店,您放心只管进!”
“不,我是想问,能不能赊一次账?等我有钱……”她知道在边城说这种话,无异于告诉人家我要赖账了。
话没说完,那人果然不可置信地大笑起来,撇着眼歪嘴道:“想什么呢?你走了我上哪找你去,没钱滚!哎对了,你不带着刀呢,拿你手中的刀来换也成!”
她当然知道她的话很可笑,谁让她没钱了呢。如今身上除了那身脏到泛黄的青衣,也就只有这把最心爱的宝刀了,怎么肯拿它来换?只是一路只顾逃亡,她已经两三天没有正经吃饭,如今不光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已经感觉有些头晕耳鸣了。
小师叔啊小师叔,你怎么就不给我多留点盘缠!
她强撑着脚步走到第二家酒肆,轻吐了口气喃喃自语,算你倒霉吧,前面的不给赊账,那就只好在你家蹭顿白食了。
店里只有两桌客人,门边柱子上赫然写着“先付后食”四个字,她仿若未见,在靠门的一张空桌旁坐下,催促小二快上饭菜,又叫了一坛酒。
小二愣了愣神,似没想到会有女子胆敢在这种地方放肆饮酒,半晌才回过神。
她郁结在心,扒了两口饭菜就再也吃不下,甚至还有些反胃,只是倒了几碗酒,里面混杂着泪水,被她一饮而尽。
酒坛粗大笨重,她要两只手才能抱稳,倒酒时看见自己被破布包扎的断指,忽然心里一阵烦躁,胳膊一扫便将酒坛摔在了地上。
店老板闻声而出,抱着手臂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呲笑道:“果真是个没钱的!你这臭丫头吃霸王餐就算了,竟还表露出如此一副讨打的神情。你若是预先告诉我没钱吃饭,兴许我还能可怜可怜你,现在嘛……”
桓清低头笑了笑,怎么运气这么差,想赊账的不给赊,打算吃白食了又错过了被可怜的机会?
老板吹了声口哨唤来了后厨的两个杂工,那二人作势要来抢刀,见她笑得从容,还道她武功不低,竟不敢贸然上前了。
“没用的东西!”老板淬骂一声,喝退他们,撸起袖子便要亲自动手。
“等等!”
桓清拧眉不解,她不过是摔了一坛酒,他怎么就猜到她要吃白食了……莫非,这两家店本是一家,那赤膊大汉前脚见她进来,后脚就来报信了?
她扯着嘴角哼笑了一声,也没多问,赤羽刀在手中灵巧一转,刀柄对着面前之人:“我知道吃白食不对,不过我身上确实没钱,不如,就将这条命赔给你们,如何?”
那老板本打算让她拿刀抵债,谁料她存的是这个心思,只觉晦气似的,倒退两步呸呸个不停:“怎么,想讹人?老子是正经做生意的,又不卖人肉包子,谁稀罕你的命!这把刀看着倒是……”
“我不要你赔命就是,杀了我不是一样能得到这把刀吗?”桓清脸颊泛红,显然有些醉意,见他始终没有动作便叹了口气,踉跄两步上前将刀递给他,“算了我不为难你了……既如此,这把刀就权且作为酒钱吧!”
吃白食果然不是她的风格。
只是仅拿它来换一顿酒钱,实在是委屈了它。这赤羽刀是她的小师叔特意为她量身锻造的,刀身长约一尺半,最宽处不足二寸,黑漆木鞘的端口处嵌着墨绿宝石,鞘身饰以青铜镂空垂丝海棠花纹,纹路精细而不花哨,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