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苦雨剑主宁款款有三个小癖好。
其一:她不爱穿鞋。
因为这个不太好的习惯,她曾无数次被路上的小石子硌到脚,而每当这时,她都会若无其事地走一路,一路保持着她那“高贵冷艳”的表情,直到回府——
“嗷!痛痛痛痛痛——”什么风度,什么脸皮,只要一到家,那便都是浮云,于是,在世人喟然叹曰:“剑主真乃潇洒不羁!”时,她家中的美婢们都会在心底默默地翻上一个白眼,而后鄙视一番世人,当然,这时她们面上还是巧笑倩兮的。
……可以说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其二:她不爱穿外袍。
不仅如此,她还喜欢数九寒天不穿鞋也不穿外袍就往外跑,美名其曰:返璞归真,这是对大自然的尊重。这时,世人见之,喟然叹曰:“剑主实乃真隐士也!”……而后第二日,她必定会躺在床上发高热,病到下不了床。
于是,在这时,她家的美婢们便会再次在内心默默地翻上一个白眼,而后鄙视一番世人。当然,她们面上依旧语笑嫣然。
其三:她不爱束发。
宁款款以为,束发是一种对人的拘束,于是,她常常拒绝自家婢女的好意,大半夜地不束发就出门。犹记当年,她雨中夜行,一时兴起,扔了油纸伞,撤去护体结界便漫步雨中,恰逢邻家的小孩想要起身小解,结果透过窗户看见了“无拘无束”的宁款款,以为是鬼来抓自己来了,于是放声大哭,并且,尿床了。
当然,这事儿世人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喟然叹什么“剑主真是好风度”了罢。
不过,这事儿世人虽不知,但她家的美婢们还是知道的,是以每当世人喟然长叹什么“剑主好风度”是,她们都会偷偷地在心底翻上一个白眼,而后再偷偷鄙视世人一番,自然,她们面上依然笑意盈盈。
……诸如此类的例子数不胜数,世人都不知喟然叹了多少回,美婢们也不知在心底偷偷鄙视了世人多少次,毕竟这么多年来,她就没消停过。
宁款款还未睁开双眼,便已觉得不对劲。
她感觉自己的身上牢牢地裹着衣衫,脚上也穿着罗袜,头上还紧紧的束着冠。
可她睡觉时从来都是穿着里衣睡,从不会穿罗袜,也从不会束冠。
身下的布料柔软至极,绝对不是她那麻质的被面。
她支起身来,低头一看——
只见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华贵的玄衣,上边还用金线绣着狰狞的龙,她腰间缠着玉带,腕间戴着金镯……这一件件的,端的是奢华无比。
她再往头上一模,好家伙,居然连帝王的冠冕都戴上了,也不怕被帝君拖出去杀头。
她再一抬头——
只见这内室奢华而又精致,到处都是华丽的珠帘,一道又一道的帘子将她的塌隔成一个狭小的空间。
她翻身起来,撩开珠帘,却见一木案上摆着一柄剑,那剑古朴而又沉重,一看便不是俗物。
她执起剑身细细端详,剑身上刻着“一寸心”三字,她随即一愣。而后只见寒光一闪,她便在剑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容颜。
这张脸是她所熟悉的,却又带着几分陌生。
五官还是那副五官,秀丽而又精致,可她看着,却无端有一种“这五官的主人不是个善茬”的错觉。
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她放下剑,只觉得疑惑。
她只记得自己昨日与故友饮了酒,醉倒在高台之上,可如今,却是在这样的地方醒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这里既然有床榻,那便说明这是内室,是主人睡觉的地方,可既是睡觉的地方,怎么会没有铜镜?
怀着满腹疑问,她高声喊道,“这里有人么?”
“娘娘,药煎好了。”一道声音与她的声音同时响起,她一愣。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裙衫的小婢女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走了进来,这人衣着朴素,发上也没什么首饰,容颜也只能算是个看得过去,属于放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这小婢女将药放在一旁的案上,而后面无表情地道,“娘娘已经三天不曾喝药了,若您再不喝药,怕是会伤及根本。”
娘娘?三天没喝药?
她不禁瞪大了双眼,难不成,她是无意之中夺舍别人了?天地良心啊,她发誓,她可从来就没有学过夺舍这等邪术!
而且,若是夺舍,她这容颜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时僵在了原地,过了许久,她将那句差点便要脱口而出的“我是谁,这是哪儿”咽下,转而道,“不必如此多礼……你在我身边也待了许久了,对了,本宫适才做了个噩梦,梦见帝座不再爱本宫了……你可知,他……”
“奴婢不知。”小婢女继续面无表情,语气机械,“奴婢只是个傀儡,娘娘,请不要问奴婢这么复杂的问题。”
傀儡?
宁款款惊了,这小婢女外形看起来与真人无二,怎么可能是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