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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坠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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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清灰竹伞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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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巳节,踏春好时气,街集喧闹吵嚷。抓阄赢灯的虚闹与叫嚣响彻云霄,杨兆在香袋堆里踌躇良久,终于掏出最先瞧上的,给了摊主五个铜板,不忘抱怨,“小姑娘怪可怜的,但这针脚真乱呐。”再往前头游走是卖竹伞的,她的同僚兼挚友挪不动脚步,她左右四顾,最终艰难的挑了三把“岁寒三友”,其中绘金菊的她最喜爱,透着熙光映衬着匀净的容貌,宛若一根骨朵儿将绽。

    她们又到司宝斋去逛,杨兆拿着银杏与芙蓉的比照半晌,询问好友的意见,“邢念,快替我出主意!”她端量顷刻,很难替她抉择,“都很衬你。”可惜囊中羞涩,荷包空缺,杨兆怪难为情的跺脚,“下回不贪口舌之欲吃酱肘子,攒够了银钱就能来买……”说的咬牙切齿,斩钉截铁。刚毅果决下她抛弃了银杏,假意微笑递给掌柜十余银钱,“买这个。”

    轰隆雷响,行人都躲到铺盖下头避雨,街坊有雨帘子的已遮盖了,没有的都紧急朝家奔逃。这伞躬逢其时,杨兆十分恳切的拿了一把,“咱们有定刻,迟了要挨罚,赶紧走!等下钥就只能从狗洞里矮身拱了。”天色墨蓝,阴昏不见彩,她愣了一会,“东西角门虽比咱们身量低了些许,但并没你说的那么不堪罢。”杨兆抬起一根葱指,摇晃了两下,“非也非也。不蒸馒头争口气。”

    出了斋堂,几个着蓑衣的人簇拥着一个绸衣男子,抬眼觑去他面容清隽儒雅,瞧着亲切宽和。前头的小厮才想喝她,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身。手指修长,股掌仿有钧力。另有跟班恭敬回他的话,“已去要伞了。”举手之劳,便宜臂助。邢念双手捧着伞送到他面前,杨兆目瞪口呆,没想到最重男女大防的人这么莽撞,为首的先生怔一刻,又欣然接纳,“乌舟,给姑娘银钱。”立时三刻有人拿了一两银,“谢姑娘。”真好的买卖,三铜钱的清灰金菊折竹伞换得一两银钱,她双手轻摆着,朝一行人微躬身,便示意杨兆一同离开。她正想骂她蠢了,这看着富贵泼天的家底,定然不缺这流水银钱。

    她们回南五所时恰逢交班,姑娘们欢喜下值了,她们领了宫牌去分派物件。挑拣时杨兆还抱怨,“屋里又要潮湿了,赶明我要问孙昆要点油纸糊窗。不然雨都漏进来,虫子都要续窝了。”她理着江南的金镶缎放到漆案里,“海家姑娘在蓉萃榭住了三月了,据说她是金贵太妃的侄女,早晚要进封的。”薛涓正拿熏香染着衣裳,“贵人事多。不就是遇喜,偏要咱拿溟水香浸服,这浓的跟暗门子的一般,陛下能喜欢?”有岁数小的宫娥跟着打趣,“薛姐姐可甭这么说。陛下冲龄继位,八载了,这还是头一个遇娠的嫔妃,别说要熏襦裙,就是要寻熏寝房也使得。”是啊,谁不欣羡颖川县君,原就是跟在他身旁的内人,打从潜邸就照顾左右,如今又第一个有了身孕,若能一举诞长子大抵能跳擢三阶。

    就在内人们犯傻生痴的时候,有看规矩的女官来斥骂,“娘子也是你们能议论的!蠢出生天的浑玩意,哪日敢吊膀子到陛下跟前,就通通乱棍打死,尸身立刻拖出去喂狼狗!”真是耳濡目染,每日重样的灌输这些。这里的祗应人不比尚六署,常年不蒙眷顾,不见天颜。简单概括,只是偏帮着她们打杂,油水揩不到,若有差错还要她们受刑罚。分配到这就是苦差事,约莫分两种类。一类是真蠢,不长脑子开罪女官们的女娥,一类是才貌俱佳,但不能见真章,不能毕露人前,专有人威压的内人,典型代表为邢念。她生的秾丽俏婉,本堪选娘子。父辈进士及第,入仕翰林院,是正经清流官宦,然她经由尚司隶选,竟没缘由被推下,做了一默默无闻的半粗女使。起初有感怀身世的,有暗里嘲笑的,相处两载却觉出她的益处。她不躲懒,凡事勤勉,又常帮手疲倦的女使,实在是难得的好人。好人命不好,这没法子。

    她日复一日的过着贫苦但平安顺遂的生活,平静如流深潭水,无波无澜。南所的女官赏识她,常将统账一概的要事假手于她,向来毫发无爽。雨后的夜寒凉,杨兆坐在屋口等她,“怎么才回来?”她抖了抖皓腕,“胡姑姑托我笔墨。”识字的宫娥难寻,整个南所怕就只有她和吕嵘两个,但那位性子漠然,不爱搭理人。所以但凡有笔墨之事掌事的胡蔚都会嘱托她去办。“下次不给工钱不干。”她气鼓鼓的说这句,然后推开屋门进去,叉腰骂道:“真是没良心!我白疼了孙昆那小子,连几张破熟宣都不给我找,说要拿茅房的给我!”

    邢念摇头,无奈微笑去她的旧盒子里找了几张糊上,姚兆心疼的去抢夺,“你闺阃的纸不多了,留着当念想不好?虽都是使过的,这么好的簪书小楷,怎么就白瞎在这黑灯鬼火的地方!”不平不忿或许有过,但五载过去,她已从应制的姑娘变为熟知绳墨的女使,明白行差踏错会招致杀身之祸,明白仕途艰难与父亲遵守的道义。她双手虚搭着坐,双腿在榻边靠着,“连我都不在意了,别为我不值。”提起这事杨兆就成了爆炭,“要我说不如破罐子破摔!去紫宸殿说道说道,告一个御状也比苟且偷生要痛快!”好大的口气,通南所往御前,要拿三道手牌,若被查验的内侍察觉要硬闯,甭提御状,即刻会被当成刺客拖去杖毙。她这火烧的性情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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