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拂晓时分,天色微明。
透过四周被挑起的帷幔,隐约可见屋外已化作沉雪如云的琉璃世界,就连墙角那倚在梢头的几株红梅,亦是未能逃脱零落成泥的宿命,风起,伴着纷飞细雪碾落,辗转浸没,离合匆匆。
绾玉想,这个世上果然没有谁会是上天唯一的宠儿。
花终会凋谢,雪总会融化,风亦会停格……
万物的相生相克,寒暑的流转轮回,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就同这人世间的爱恨悲欢一般,缘起了则聚,缘灭了自散……
正恰一腔悲抑愈渐蔓延时,门口隐隐约约的有脚步声响起,紧跟着,柴葙那副脆生生的嗓音从屋外透了进来。
“绾姐姐,你醒了吗?”
听见声响,绾玉似拉回了大半的神思,仿若叹息般的应了一声,这才见她缓缓的站起,朝内室的那座桐花镜走去。
说来,今日其实是个大喜的日子,因为再过一个时辰,她就将嫁给那个人做妻子了。
穿上生平最爱的大红色,戴上她亲手所作,且与那人青鸾一对的勾梅簪,彼时再喝过合卺酒,行过夫妻礼,从此举案齐眉,白首同老……
原本,这些寤寐而求的种种一下子能够夙愿得偿,她心里该是欢喜极了的,可终究也是世事难料罢了……
绾玉也曾想,若她半月前并未踏进那间密室,如今会不会又是另一番的光景呢?
想起半月前的那一夜,绾玉的眸光有些微动,视线缓而慢的拂过榻上的那件嫁衣。
那件裙摆晕满了黑梅的嫁衣,是她去年花了十一个月的辰光亲手绣成的。
遥想当初,针针刻骨,丝丝柔肠,那红布上的每一针,每一线,勾勒着的都是她对那个人满腹的爱意与满腔的热望,可她没想到,竟正也是她亲手缝出的那一针一线,生生的缚住了这辈子唯一的希望。
良久,垂着的红色帷幔被人从外轻轻地掀了开。
柴葙捧着一盆洗漱水走了进来,可刚走近,不料却被吓了一跳。
镜子前坐着的,那即将要做新娘子的人,此时长发披肩凌乱而散,脸上半点得血色全无,再衬着那素净的一身白,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要去成亲,倒却像极了要去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