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先是楞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面红耳赤,说道:
“李渊老贼欺人太甚!枉我平日里对他恭恭敬敬,狗鼠辈竟然这般待我……我真是……”
言语之间,咬牙切齿,神情憎怨。舞马暗自为他鼓掌。
王威则朝着唐公府的方向瞄了瞄,“刘乡长可要慎言啊……”
“我去他姥姥的,”
刘世龙伸手遥指李渊府邸的方向,
“他李渊现今是深受圣宠,但此贼却未必对圣上忠心。我近来尝听人谈起,说李渊募兵规模甚大,似乎很有反意。郡丞何不上表朝廷,参他一本心怀叵测、意图谋反!”
“哦?你可有实证?”
“只要予我些时间……”
王威正要说些什么。
田德平却愤而击桌,怒道:“区区一个乡官儿,胆敢污蔑唐公,你自己不想活,不要连累我等。”
“这……”
王威楞了一下,“田参军何必如此苛责,刘乡长……只是发发牢骚嘛。”
田德平道:“此人空口无凭,只因唐公不肯提携,便夹私报复,诽谤朝廷重臣,可见道德败坏,品质恶劣,不堪大用。”
这话罢了,一旁王威和刘世龙都在发懵。
远处的舞马却想明白了,田德平一定是看出了什么纰漏。
这可不是什么好讯号。
“我不能坐以待毙!”
经过一番挪移,舞马距离刘世龙只有两三米远的距离,身后巨大的拉扯之力不断撕拽着。他痛的快要昏过去,却依然咬牙坚持。
眼瞧着距离刘世龙越来越近,便琢磨该怎样把讯息告诉刘世龙——
他说的话旁人只能听见头两个字。这远远不够,需要透露的讯息太多了。
忽听刘世龙指着田德平,怒目而视:
“郡丞莫听此人胡言乱语,倘若唐公真有反意,他一个小小的司兵参军,船小好调头。郡丞您位高权重……”
“放肆!”
田德平起身与王威拱手,“请恕卑职无礼,这便将其拿下,看看他从哪里借来的胆子。”
“你敢……”
“罢了罢了,”王威似乎是瞧出了田德平话外有音,眼睛珠子转了转,起来假作和事佬,
“我们同在晋阳为官,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这样罢,世龙且先回去,请等着我的好消息。”
刘世龙愤愤看了田德平一眼,几度张嘴,到底还是站起身,拱手打算告辞。
此时,舞马堪堪挪到刘世龙脑后一寸之距,往前猛地一挣,一口气钻进了他脑壳里。
抵住快要昏过去的状态,舞马大喝一句:
“杀李渊!王威……要杀李渊!”
说完,再也顶不住巨力揪扯,像弹簧一般缩了回去,卷着灰蛇的身体,连滚带爬摔到屏风后的角落里。
再看刘世龙,告辞的话说完了,人却没有走,眼睛溜溜地四下张望,多半是听见了舞马说的话。
没错,舞马反复思量之后,决定用“杀李”作为开头——
无论是祈雨,平叛,祭祀,密室,还是李渊,这些提示语都只会让刘世龙一头雾水。
“杀李”就再明白不过了。
在太原,李渊就是最大的李。
想杀李渊的人,只会是王威、高君雅。
刘世龙只需要知道王威想杀李渊便已足够。
然后,刘乡长就可以按照历史中既定的轨迹,完成一辈子最大的使命——
向李渊告密,打开晋阳起兵的洪闸,一泻而下,成就大唐盛世这条浩荡的河。
舞马望向刘世龙。
此时此刻,刘世龙表现出的是一种矛盾反差的状态——懵逼而又机警。
他分明是听到了舞马的话,但还没有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
便站在原地,眼睛咕溜溜地转,期待方才传话的人能在多说一点什么。
田德平冷笑道:“刘乡长等着用膳么?”
刘世龙眼神飘飘忽忽看向田德平,忽然,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上,
“救命……救……命!”
厅内三人连忙站起身,围了上去。
舞马不禁想喊一声“干得漂亮”——刘世龙当然是假装的。
他昏倒在这里,王威必定会将其留在府上休养,再请大夫为其医治。
只要刘世龙留在这里,舞马便还有机会透露更多的讯息。乡长大人的脑子果真转的快。
高君雅似乎粗通医术,察探一番,说道:“刘乡长怕是公务繁重,休息不佳,有中风之兆,但一时还要不得命。”
“原是如此,”
王威担虑稍稍懈去。又想献祭就在眼前,这事儿可真不吉利,还是把人医好赶紧送走算了。
“来人扶去后厅休息,再遣来个大夫瞧瞧。”
田德平凑在耳边,低语道:“不可,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