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带在怀中轻盈的跃起,逐渐满布江面的银色月光之下,我恍惚间想起了与他分离的那个夜晚,那天也是这么明亮的月光,我和他并排坐在飞檐斗拱的屋顶上,我说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还是离开长安城吧。
然后头也不回的从屋顶跃下。
八个月又十七天,我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人,我现在在他的怀中。
请告诉我这其实就是个梦吧,那样我还可以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苏垣城把我远远地放在靠近船尾的甲板上,目光在我的脸上流连片刻,伸出手轻轻触碰我左脸上新添的那道伤疤,我的双眼无法克制的紧紧盯着他,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而我只想把他的眉目神情气度风姿一笔一笔的细细镌刻在心中,以免我哪天忘了。
我拼命的去对上他的双眼,可他的眼神却只是堪堪落在我的伤口上,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我却觉得已然很好。
也许是一瞬间,又也许是一世都过去了,苏垣城将我紧紧攥在手中的小匕首渡在自己的手中,转身便要向着已经失智的初瞳飞身过去。
初瞳现在十分危险,我不能眼看着苏垣城过去送死,胸中像是有什么情愫要冲出身体,不知为何,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他扑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苏垣城你不要去,阿梨不让你去送死。”
苏垣城身子一滞,但并没有回头,他的手覆在我环抱他的双手之上,安抚的拍了拍,“我若是不去,我们都得死,乖。”
“死就死了,我要跟你死在一块儿!”我不仅不松手,还不管不顾的抱得更紧了。
“我保证我不会有事,我要是死了,你立刻投江自尽,我等你。”他温缓的声音中带了三分笑意,对着我用谈天的语气,却毫不避讳的说着生死的大事。
我知道我拦他不住,便只好无力地松开了双手。
每次都是这般,他做好的决定我从来都无法阻止。
苏垣城轻盈得如同谪仙人一般,眨眼之间已然迫近了犹自癫狂着的初瞳,此时风神似乎已经近在眼前,耳边被密密匝匝的簌簌声环绕,像是溺水的人在水中无论如何挣扎,四周的水还是会一点缝隙不留的朝你涌过来,将你结结实实的包裹着,榨干你最后一点生命力。
此时初瞳的周身已经很难有人可以接近了,苏垣城落在她面前一丈远的地方,“我知道现在若是强行接近你,无异于是一死,但我现在还不能死,所以我希望你能停下来,不要继续召唤风神。”
“笑话,你又是哪里来多管闲事的人?风神即刻便到,此时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我身边已然刀枪不入,你们所有人都会死。”
“如果你不肯,就只能将这战蛊废了。”此时情况如此紧急,可苏垣城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用惋惜的眼神看着初瞳,“可惜了这绝世风神。不过我早猜到拜月教中人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让你完全主导风神,你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容器罢了,你觉得他们会没有办法来控制你么?”
说着,苏垣城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什么物件,因他正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见那究竟是什么,但是我只看见初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么些年来,想必你也利用风神替拜月教中之人做过不少的恶,杀过不少的人,可能是因为你一直听话,所以你阿姐不曾对你动用过那个寄居在你脑中的蛊,如今你若是要一意孤行,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应该知道,一旦唤醒了你脑中的那只蛊虫,你就会彻底变成无知无觉的活死人,失去自己的意识,完全受到拜月教人的摆布,不过可能跟你现在的状态也没什么区别,你不过已经变成一件杀戮的工具了。你难道不记得你们教中那代代相承的每一位风神供养者最后都是什么样的结局么?”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苏垣城在初瞳面前将右手举高,其时江上的的风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天边原本清朗的月光也逐渐被翻滚的云层包围起来,初瞳娇小瘦弱的身体在船头的大风中无助的摇摆,似乎随时都会坠入滚滚江水之中。
只是耳边那密不透风的簌簌声似乎被风声掩盖住了,或者变得安静了些许,我朝船头他们二人跑去,还在途中时,只见呆立着的初瞳突然直挺挺的跪在了甲板上。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狂风还在不停的卷啸着,风神的呼啸声却越来越小,似乎随着初瞳的屈膝,风神身上势如破竹的战意已然低落起来。
只见初瞳低下头膝行至苏垣城的面前,双手举高至头顶,苏垣城将那柄小匕首放在了她的双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