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湖四更方归,我亦未曾合眼,闻得脚步声,忙迎了上去,见他一脸倦怠之色,顿时心疼不已:“快进来暖暖身子,我去给你温杯热水。”
慕星湖看着我微微一笑,疲态尽扫,目光曈曈,心意满忺:“有劳娘子。”
我脸一烫,啐道:“贫嘴!”言罢,自去燎炉上烧了水,晾到适口,端了过来,见他坐在书案后泚笔疾书,便放轻脚步,在他身旁坐下,温声道:“先喝点水罢,等下该凉了。”
慕星湖头也未抬,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末了睄向方桌:“是了,我着人做了把弓,你试试可还趁用。”
我起身走到方桌旁,一见那弓,不由失笑。
慕星湖疑惑地看向我,奇道:“有何不妥?”
我将弓拿在手上比划了一下,此弓比断月更轻巧,弓身以降香黄檀制成,色金黄而柔和,望把以昆山籽玉妆点,质细腻而温润,弓腰处刻着“赤豹”二字,落款为“净流先生”。
此弓用料奢侈,干、角、筋、丝、胶、漆,无一不是上上之品,做工更是无可挑剔,且不论性能,单说形表,可谓华贵无伦。
“极品黄花梨!极品羊脂玉!”我双手作捧,供着赤豹,啧啧叹道,“我这哪里是拿着一把弓,分明是端着一座宅邸呀!我若是带着它出门,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有钱,我很有钱,我非常有钱,快来抢我呀’!星湖,我瞧你平日里清俭得紧,居然下这样的血本,莫不是被人宰了罢?”
慕星湖不由莞尔,目光落回案头,边写边道:“我不识弓,你若不喜,改日我命人重新做一把。”他搁下笔,封好信笺,盖上蜡印,又令侍童将信送走。
我将赤豹放回原处,本想央他差人去趟司寇属,将断月索回,抬首见他闭着双目、轻揉眉心的模样,不忍搅扰,便未开口。
我走到里间,铺好被子,柔声唤道:“星湖,歇了罢,还能睡一个多时辰。”
“嗯。”
慕星湖应声而起,洗漱后和衣而卧。他刚躺下,我便哧溜地钻进他怀里,手捂在他腰上,头抵在他胸口,闭眼假寐,挨了半晌,心中诸事繁杂,全无半点睡意。慕星湖呼吸匀称,温热的鼻息扑在我头顶,心跳声亦在我耳畔清晰可闻,一下一下,平稳有力,想来已经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