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夜,依萍渡口,浙水东去,月光洒在江面上,江水微漾,映得波光粼粼,宛如天地哼唱着摇篮曲,编织着一个美丽的童谣。
孤独而失落的旅人站在江边,竟也会有种感觉,仿佛自己对这世界而言不是一个不相干的过客,仿佛自己也被爱着,被温暖着,被特别地关心着。
我有一瞬的恍神,忘了自己从何而来,去往何处。
仿佛曾有无数个夜晚,我站在同样的地方,像今夜这般对着天地,对着浙水,对着月亮,凝望着江的中央。
在江的中央,沉眠着谁?
我在这里呼唤,在这里徘徊,在这里等待,在这里纪念,又在这里遗忘。
我曾将一切埋葬于此。
埋葬于此,连同自己。
冰冷的江水灌进鞋底,钻进裤腿,浸过小腿,袭来刺骨的凉,似要提醒我前方的危险。可我却像被麻醉了般,不觉疼痛,不知防备,一步步地走向江心。
忽觉身子一顿,被人拉住。
“姑姑,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惊而回神,方知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汍澜,被悲伤攫噬。
小树这一拉,将我从深渊的边缘拽了回去,更像一道光从阴翳中投射过来,瞬间照亮了我小小的世界。
我蘧然转过身,颤抖着跪倒在地,紧紧抱住他瘦小的身子,哭泣出声。
“小树,你没走,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回忆里的悲痛无望,连日来的担惊受怕,交叠相重,折磨着我脆弱不堪、濒临崩溃的精神。
“我没有那么坚强,有很多、很多次,我都感觉快撑不下去了,想从这里跳下去……”
小树轻轻回抱住我,像两个失路的旅人在迷途中相逢,彼此安慰取暖。
“我懂,姑姑。有很多、很多次,我也想闭上眼睛,不再挣扎,就那样死掉,再不受种种苦楚折磨。”
我问他:“那是什么支撑着你?”
小树抬头望向月亮,良久,复看向我,缓缓地道:“我想……有一日能光明正大地走进祠堂中,给祖宗们磕个头。”
我想起自己的目的,抹了眼泪,回过神后,不敢耽搁,撂开小树,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岸上走去。
“我要去安城找黎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