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白清嘉怎么大胆也终究是没有想到, 她二哥白清远竟是如此一个闷声办大事的人——不单悄无声息地把当初他们家被人坑走的白公馆给赎了回来,而且还先一步让人去弄堂里把父亲和大哥一家接了过去,等她和母亲随他一起乘车到家门口的时候, 润熙和润崇已经乐陶陶地在气派的洋房花园里跑来跑去了,笑声飞出了高墙、可别提有多快活。
过去一度享誉沪上的白公馆说来也是经历了不少变迁。
它最初是上海商会的几个理事为了托白家和袁大总统搭上线而联合赠给白老先生的礼物,白清嘉从法兰西回国的那个时候它才落成不到一年;后来白家倾覆,它也跟着被银行收走了、借以抵偿白老先生被自己的三姨太联合外人坑去的那笔巨债;在这之后它还换过两回主人,一回是个洋人, 住了不到半年便离开远东回国去了, 接着又转手给了一个浙江的富商,人还没搬进来呢、白二少爷便紧接着赶到了,多花了三千大洋托别人代自己将房子买下来, 人虽远在日本, 可惊喜却早已为家里人备好了。
此刻他便怡然自得地站在白公馆精巧的铁艺大门前,一边欣赏母亲和妹妹震惊的脸色一边:“可别单愣着, 回家么,总得高高兴兴的才好。”
进花园时白清嘉只觉得恍如隔世。
它是变了不少的, 虽然看起来依然花团锦簇, 可种的却不再是贺敏之钟爱的木芙蓉和秋海棠, 自然更没了此前盛开在她窗下的那一丛白木槿;只有建筑本身没有改变, 坐北朝南的大洋房,平面五开间, 立面三段式, 一排罗马立柱显得甚为气派, 彩色琉璃玻璃旁配了实木雕花的栏杆, 乃是沪上中西合璧的一例典范。
这是……他们的家。
他们失而复得的家。
怔愣间孩子们已经朝他们跑过来了,润熙和润崇都高兴地往贺敏之和白清嘉怀里扑,亲热地一会儿叫“祖母”一会儿叫“小姑姑”,只是看着白清远的神情有点复杂——既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小时候从西洋给他们带回巧克力的二叔,又因整整三年的漫长分别而有些不敢认人,于是纷纷怯生生地缩在祖母和小姑姑怀里,只敢拿眼睛偷偷地瞅人。
这一幕让白清远也有些心酸,可他这人浪荡、绝不会把那些个酸溜溜的情绪摆在脸上,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