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寂寂,月华拥霜,擎挂天幕倾泻一瀑瀑冷冰冰的藕色。覆满荷丛的塘池水面腾升袅袅的轻薄寒雾,繁茂的茎叶随风“沙沙”地抚起一阵浓墨重影的涟漪。
乌蓬上挂着一盏孤萤暗灯,成了藕花深处唯一的丁点儿光亮。因周遭静谧,故而船首随风拨开跟前密密的荷叶时发出的簌簌之声和池水寒浸浸地撞击船舷的拍打声格外清晰。
我仰躺在船头,几株饱满的荷苞垂着脑袋从荷叶丛中弯腰,硬是挤了出来越过船沿,落在十分碍眼处。百无聊赖,顺手引摘其中一朵,就着黯淡的灯光,将蓬用力从中间剥开,莲子入喉凉润又清香。
莲蓬摘下留空柄,把向船前探水深。1
我喜欢这样与喧嚣的盛世天地隔绝的感觉,无它,适合睡觉。
曾几何时,吃莲蓬,睡懒觉,是我无聊的成长生涯里最常用以消磨时间的游戏。
可今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照旧遣了随行的宫人守在岸上围半个圈背对塘池而立。只剩我独泛乌船,枕塘望月,听鸣虫浅吟。等吃完第三个莲蓬没等到睡意,等来了小十七。
她听我的吩咐,带着刺客的尸首悄然出宫去。这是我主动跟母妃提议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况且就刺客自尽而言,很明显,他不欲连累折兰家。
由此可以看得出来,刺客虽然蠢得很地道,但爱得很深沉,与折兰贵妃造就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悲剧。
日里我故意于刺客面前提及折兰世家,稍加言语刺激得到的就是这副求仁得仁的结果。
此事再一发酵,估计折兰世家真的离倒台不远了。
我想,我如果再坏些,可以琢磨下怎么拿这副尸体大做文章。反正死无对证,折兰贵妃的姘夫如何死在宫里全靠我怎么编。
但鉴于我与公正廉明的折兰御史无冤无仇,唯一算得上的是跟他妹妹后宫那点儿恩怨,也随着人死如灯灭,没什么好追究的。
更重要的是,没必要让皇父当着众人面再“绿”一遍,他最近的心情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再把这事捅出来就太不会做人。两败俱伤的事没必要做。我料想,哪怕御史知晓此事也会这么想的,老狐狸为人做事的风格都逃不开圆滑二字。正好我也可以借此做个顺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