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推迟了一个月。
米禽牧北把赵简留在将军府养伤,让她睡在自己的榻上。他本人则在旁边搭了一张小木床,衣不解带地日夜守护。
赵简头几天时而清醒时而昏睡,身上还有些发热,到了夜间更是睡不安稳。米禽牧北也几乎未合眼,一有动静就赶紧起来照看,帮她调整姿势以免压到伤口,又不断用凉水替她擦拭发烫的额头和手心。
米禽牧北依旧公务繁忙。他把所需的公文都搬了过来,把卧房当成书房。赵简在休息,他就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文批阅,只有与人议事的时候才会离开。每到赵简服药的钟点,他总会准时端着药出现在她的床边,亲手将汤药一勺一勺喂她喝下。
这些点点滴滴,赵简自然都看在眼里。她渐渐习惯了米禽牧北寸步不离的陪伴,甚至在她半卧床头默默看着他伏案料理公务,偶尔抬起头嘘寒问暖两声的时候,她竟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触。
如果自己的伤永远都好不起来,如果大婚不必举行,是不是就能一直这样下去?
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赵简的心弦像是突然被猛地一拨,发出刺耳的杂音。——难道我真的期望跟米禽牧北过一辈子吗?
可是,这一切太过美好,美得如梦似幻,又是那么真切,真得不像是梦境。难道自己真的忍心用那个残酷的绝杀来把这一切砸得粉碎吗?
“救一人,毁一人,全在赵施主的一念之间。”
玄泽的那句话又在赵简的耳边响起。她突然明白了,这不是一起充满阴谋和谎言的骗局,而是一场把所有筹码都摆在明面上的豪赌,赌的就是她的那一念。无论是魏竦,还是米禽牧北,都清楚地看得到每一步的展开,因为所有发生过的事,都是真实的。魏竦及大宋高层对自己和七斋的怀疑打压是真实的,他要杀梁斌一家以儆效尤也是真实的,而米禽牧北对这些事早就了然于胸。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态度的转变是为了完成诛杀他的任务,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朝自己为他挖好的陷阱跳了进来。可他跳下的同时,又把自己也一起拽了下去……
救,还是杀?赵简万万没有想到,纵然她有万物阻我不死不屈的坚定意志,却还是把一道不容违背的圣令变成了一个进退维谷的两难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