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峰多险也多,不仅有寻常所指的险要之地,还有青冥弟子口中的青冥之险。
这第一险便是入门弟子听课之处。一座临风堂塾,名为入世,位于百丈孤崖上。入门弟子每日需徒手攀崖,虽说有结界护着,不至于落到崖底,但是当悬在半空之中,偶然回头时,庄风仍旧会出一身冷汗。
众弟子落座后,程净便道:“各位入青冥是为修行而来,世人皆谓修行清苦。然其中到底是何种滋味,还需诸位自行评断。青冥授弟子修行之法,能至于何种境界,乃个人造化。”
此时有弟子举手:“弟子有疑问,修行境界该如何评定?”
程净道:“目下修行境界有五,分别为先天、金丹、朝光、玄清、太上,一境又分四阶。诸位经筑基修行后即踏入先天境,至金丹结成,便是金丹境。金丹境后需功德与修为齐并方可破境。在五境之外,还有天道。”
“天道也是境界之一?”
“可以这么说,但天道凌驾于五境之上。五百年前,昆仑一位仙士修得天道录,定下一门天道规则,天道一境便是为这位仙士而存在。此后五百年间,未有第二人得至。”
这厢程净刚说完,晏知行就道:“这个我知道。这位仙士名叫谢淮,听说他还没登昆仑时就已经很有名。”
程净是青冥掌门亲传弟子,同时负责青冥山的大小事务。看上去年纪轻轻,也人如其名,平常说话做事几乎都是一个表情——静水无波,似乎没什么事情能让他露出别的神情来。而此时听着晏知行说话的少年目光微滞,嘴边似乎挂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既然有人知晓,那我便同各位讲一讲这位仙士。”
在六百年之前,人间还没有青冥这样的修行门派。那个时候人与妖的关系要比如今恶劣得多,几乎呈势不两立之态。人视妖为异物,遇则杀之,而妖屠戮凡人,整个人间血雨腥风。就在这片血雨腥风之中,人间有一醉谢山庄,习剑道,斩妖救世,泽被苍生。
当年人间声名最盛的便是醉谢山庄三谢公子。在那个宛如炼狱的时期,三谢公子四处除妖救人,人间一时恢复了生机,枯死多年的花叶生出新芽,时人谓之三谢知春。
谢淮便是三谢公子之一。后不知何故,谢淮破了第一仙境昆仑的结界,闯山中昆仑塔,九日后浴血而出,得一剑一录。录便是天道录。
谢淮于昆仑建一殿三宫,护卫人间太平。并将非人活物所化者分为灵与妖两类,为善则为灵,为恶则为妖。谢淮修成天道后,定下了不可滥伤的规则。修行之人不可随意伤灵,所有修行者皆受此规则束缚。
此后五百年间,人与灵的关系渐渐缓和,成为如今的状态。
程净讲完,一众弟子都处于愣怔中。虽然有晏知行这种听说过谢淮的弟子在,但是没有谁有过深刻的了解。像晏知行也不过是从小就爱四处乱晃,听得见得比旁人多些,才有过耳闻。
堂塾静了好一会儿,弟子们才陆续回神。
有弟子问道:“这个规则真的有束缚作用么?”
程净道:“天道之力,雷霆万钧,不可反抗。”
得到这个回答,那弟子眼神纠结起来:“这个规则明显是利于妖的,谢淮身为仙士为何要定下这样的规则?”
程净道:“你生于何地?至今可曾遇过恶妖?”
“弟子生于青冥南方百里外的一个镇子,长到如今十六岁,并没有遇见过恶妖。”
程净点头:“谢淮为何要定下这个规则我并不知,不过这个规则是否只利于妖倒是未必。”
经这么一提点,那弟子陷入了思索中,其余弟子也沉默着。
“不论结果如何,谢淮当时定下这个规则一定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难道没有修士去找谢淮讨要说法或者……”忽有弟子问道。
或者什么,虽然没有明说,听者也大多知晓其中意思。
程净道:“也许如你所说,谢淮若是活着,当时的修士必不会善罢甘休。然而天道一术,需以习术者生命为代价,谢淮定下规则后便已身陨。”
从程净说起谢淮的事,庄风便一直默默听着,心觉这位仙士应当同江堰相像。心无旁骛,为想做的某件事而死。
不仅是庄风,其他弟子也为这位仙士的身死多少有些动容。堂塾一下子显得更静了。
当然,有动容的,就有雷打不动的。晏知行在一片寂静中冒出来:“师兄,三谢公子是三个人罢?除了谢淮之外,另外两位谢公子是谁呀?他们应当关系很好罢?他们没有去阻止谢淮么?”
程净道:“不知。三谢公子是六百年前的人物,除仙士谢淮外,藏书不曾记载另外两位的名讳。”
小晏嘀咕一句:“那就是没有登过昆仑咯?”
“未必。藏书为人所记,而人所知,往往不及全貌。譬如藏书只记谢淮修天道,却未记谢淮为何修天道。”
“那我们修士的确是不能随便伤妖了?”
“不错。因为这个天道规则的存在,若是随意伤灵,轻则有损修行,重则道心异变,断送修行之路。”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