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真沅县已经月余了。
如果要细数张寻到任之后,最经常做的表情的话,那肯定是皱眉。
确实得皱眉,因为这衙门里的不管文书还是账簿,都做的太乱了。经常是东一笔,西一道,去问那个老书吏,人家还得凑过耳朵,好一阵子才扯开嗓子问:“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无奈,张寻只得自己慢慢地核对。
于是又一个深夜,书房里的灯火还亮着。
雷万早就熬不住,自己跑回去睡了,只有张寻坐在桌案后头,凝神看着手中的案卷。
月上三更,斜斜挂在柳梢头。
着一袭便服的张寻一手握书,一手提笔,遇到疑惑处便停顿下来,伏案将其记录。窗子半开着,偶有风来,吹动放置在一旁的书册。豆大的烛火也微微摇曳,在纸张上跳动着小小的影子。
这便是张寻的日常。
也是红萼到来时,看到的画面。
她提着一个小篮子,轻轻地叩了叩后推开了书房的门,把一碗红枣麦仁粥从篮子里取出,端给了疲倦的张寻:“饿了吧?喝一点,养养精神。”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两人之间也熟悉了很多,故而客套之类的话也不怎么说了,有了种默契的氛围。
张寻也没推脱,喝了口粥后眉头都舒展了:“很好喝。”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和笔,向后倚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红萼一只手撑在下颌上,看着张寻将温热的粥一点一点地喝下,心里书写着奇妙的满足感。
好像能这样看着他,每日里做粥给他喝,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于是嘴角浮出一抹笑来,映着烛火幽幽。
等到粥碗空了的时候,红萼将其收回了小篮里,眉眼低低的,藏着百转千回。她细细地收拾好了,又提起小篮子,就要转身时顿了顿脚,最终还是轻轻地道:“夜凉了,记得早些歇息。”
声音柔柔轻轻,分辨不清是朋友间寻常的关怀,还是男女间挂念的低语。
模糊了界限。
张寻没有作声。
红萼心内叹息,转过身就要离开。
就听得身后男子沉静而安然的浅笑,他亦是轻声的,像是怕扰醒了眼前人:“嗯,你也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