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天要给些什么考验,才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白芳回起起落落的心不得安眠,顶着泛着乌的眼圈靠在窗前。
月色寂寥,玉白色的微光照在白梅之上,花瓣不似往昔挺翘。
倒有些蔫了。
白芳回视线回转到白梅上,心疼地给它换了清水,方才向着床榻上迟缓睡去。
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第二日,小石子的敲击声如约而至。
白芳回强打着精神,跟墙外的陈承溪相视一笑,当她细细看去,才发现今日的情形有些不同。
陈承溪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妇人。
那妇人笑意连连,看了看白芳回又扯着陈承溪的袖子,二人一路交谈着进了白家的大门。
妇人,善意的笑,一起到来。
白芳回双目圆睁,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而产生了这种想法之后,便无论如何也无法静心下来了。
于是踮着脚尖,偷偷地凑到了距离客厅近一些的庭院里。
“……提亲……八字相合……郎才女貌……”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随风吹落,飘飞入少女的耳中。
于是一颗心扑通扑通地急跳,一张脸稀里哗啦地红成烟霞,一张唇角笑得弯弯翘起再难合上。
心内万般纠缠就此解开,再无纷扰。
客人的脚步声远去了,白祭酒的咳嗽声却很突兀地传来:“咳咳,还不过来?”
白芳回低着头咬着唇角,脸似红布,绞着手指不做声了。
“哎呦,女大不中留哦!”白祭酒板着脸摇头,似乎无限感慨。
“爹爹,你说什么呢?”白芳回讷讷低语,声如蚊蚋。
“噗嗤”憋闷的笑声传来,白祭酒原本板着的脸一下子笑开了花:“哈哈哈,那小子终于来提亲了,他家世清白文武双全,实在是个不错的孩子啊!”
白芳回一张脸红透了,见自家爹爹这样爽利的笑,自然知道刚刚板着脸是在逗自己玩,不由得一跺脚急了:“爹爹就爱骗人!”
说着哼了一声,就偏过头去不理睬了。
白祭酒看着自家女儿的娇憨模样,又是叹息着拉长了声音:“可惜啊可惜,就怕——”
“怕什么?”白芳回唯恐爹爹有顾虑不再应允这桩婚事,也顾不得气恼,急忙问道。
“就怕——”白祭酒晃了晃头,继而又哈哈大笑起来:
“就怕再不答应,咱家的青瓦全被石头子儿给敲碎啦!”
“哈哈哈哈哈!”
白梅又重焕了光彩。
白芳回脸上的黑眼圈也渐渐消了下去,喜悦让少女的面颊如施了粉黛一般地绮丽。
她翻遍了话本,最后方才知晓,原来不是每个故事都会像书里写的那般曲折。
至少,自己的故事是如此地一帆风顺。
一枝白梅,一场花会,遇到一个有情人。
啊,这是多美好的事情啊。
少女痴痴地看着窗外,朱墙的上头生了些碧色的苔藓,经了几场春雨后,有要蔓延开来的趋势。
眼睛看着窗外,心内念的却是陈承溪这几日没有再来,想必是在忙着祭祀问礼的事情罢。
毕竟礼节繁琐,需要置办的东西又太多。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只消来到明年春天,到了选定的良辰吉日,自己就能嫁给他了。
白芳回羞涩地浅笑,畅望着以后余生的风景。
成了婚,便可以每日里朝夕相对了。
那时候,自己定然要把白梅带过去,与他吟诗作画,举案齐眉。
哦,对了,也许过些年家里还会有两三个小孩子。男孩子像他,女孩子像我,几个小小的人儿亲亲热热地叫着“爹爹娘亲”,不乖的时候就会被他抓着打屁股,而自己呢,就在旁边拦住,说:夫君,不要动气,不要动气。
再等一些年岁,孩子也大了,儿子女儿俱都有了自己的家。我俩也都老了,一起拄着拐坐在门边晒太阳,还要用漏了牙的嘴巴悄悄私语,要对他说:“夫君,天气真好啊,这一辈子,也真好啊!”
要和他一起看云起,看日落,看遍四野,看尽岁月。
直到死亡把我俩分离。
白芳回怀着甜蜜又忧伤的幻想,患得患失地百转千回,最后在春日里迟迟睡去。
梦里,是那场即将到来的,绮丽又盛大的婚礼。
少女甜蜜地安眠,不知春短。
然而,她所等待的余生,却并未如愿以偿。
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打碎了平安。
也打碎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