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放课后,江宛白歪着头靠在李夕颜肩膀上,撒娇般抱怨自己小腿酸死了。
李夕颜也不推她,就任由她靠着。
瘫了一会儿后,江宛白又打直腰杆,从绣篮中拿出尚未完工的绣图,摊开摆在两人之间,李夕颜垂眸,看到她的绣图上多绣了一隅出来,应当是她昨夜忙活的功劳,只是那一隅里,又有一处错误。
李夕颜指腹点着那处,尚未说话,江宛白就已经反应过来,揪着她袖口来回晃动,施美人计般对她眨眼睛,央求她道,“万能的夕颜,你能不能在你绣的槐树上多飘一片落叶下来遮住它?”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李夕颜点点下颌,刚要挑针穿线,耳畔就传来李劲宪的声音。
他伫在正门口,眼眸落在李夕颜身上,不知看了多久,“幺妹,已经放课了,你还在原地磨蹭着不回家干什么?”
李夕颜没想到李劲宪会刻意留下来等她,手指一顿,默默收回袖口底下,慢吞吞地说道,“我马上就走了。”
李劲宪满意的颔首,“哥哥在午门等你。”
他走后,李夕颜睫毛徐徐垂落,不知该如何同江宛白坦白:因为她是江宸的妹妹,所以她不能同她来往。
渐渐的,李夕颜眼眶漫上湿潮,她从小到大并没有什么朋友,如果不是此番李劲松有意送她进宫上太学,她平日甚至很少有机会出门,也不会认识江宛白,她很高兴有了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只可惜一切似乎就到此为止了。
她低下头,眼泪沿着眼脸滴落,嚅嚅道,“宛白,对不起,我家里不愿意让我跟你玩在一起,我哥哥要我回家了……”
江宛白神情低落下去一瞬,在看到她的眼泪后,又连忙摸出帕巾给她擦去泪意,“你别哭呀,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玩?”
李夕颜带着哭腔,轻轻“嗯”了一声。
江宛白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拍胸脯同她保证道,“你别怕,先听你哥哥的话回家,我有办法解决问题。”
李夕颜不知道江宛白在卖什么关子,直到回到家中都有些懵。
与家里人一起用午膳时,前院门童匆匆跑到林若涵身旁禀告,“夫人,宫里有位温才人说无意瞧见了小小姐自己缝绣的帕巾,觉得甚是好看,想要想小小姐请教刺绣的技艺,打发了太监过来请她进宫。”
李夕颜愣了一瞬,心随即砰砰跳了起来,她很少撒谎,怕露了馅,只得将头埋得低低的,几乎要埋进盛着参汤的碗中。
宫里有人来请,林若涵自然不敢拒绝,她送李夕颜出府时,疑惑地问她,“你何时认识了一个温才人?”
李夕颜不善撒谎,实则她也不知道温才人是哪号人物,甚至连宫里是否真的有温才人存在都不清楚,或许这个温才人只是江宛白为了邀她进宫拟出来的一个名字,她只能低声回应林若涵,“女儿也不晓得。”
她走出府邸,目光中有一个手持拂尘的太监,瞧着已到不惑之年,话不多,只说了句“咱家姓朱”,就转身替李夕颜撩开马车门帘。
李夕颜上马车前,还谨小慎微地问了句,“是宛白让您来找我吗?”
朱太监佛尘一甩,双手兜在袖子里,无声点了下脑袋,李夕颜适才放下心来坐上马车。
马车离开太傅府邸,驶至正阳桥大街,车壁木窗外的街景簌簌往后倒退,宫里的马车不似外人那般需要停靠在午门。幽幽穿过后,金丝楠木的车壁倒影在如碧玉腰缎般的玉带河上,往东拐个弯,由一处四方门驶进了宫中,金砖路由宽至窄,最终停在一方恢宏的宫殿外,李夕颜下马车时,外头下了雪,淅淅沥沥,飘在空中,给视线蒙上一层雪白的雾霭,但她仍是透过这雾霭,瞧见了悬于宫殿正门上鎏金靛蓝的“东宫”牌匾。
视野所及之处皆为层峦叠嶂的明黄琉璃瓦的楼宇宫殿,唯有眼前东宫是清淡的碧色琉璃瓦,翘起的屋脊一块瓦叠着一块,似无暇美玉。
李夕颜恍然间想起李劲松曾经在饭席间提起建造紫禁城宫殿的趣事:工匠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来打造这些琉璃瓦,让屋顶如水般流畅光滑,连鸟都无法站在上头,以免鸟的停留侮辱皇家的体面。
连鸟都不准许呆,自然没多少人气。
矮矮的石阶徐徐延展至脚跟前,漫坡上雕刻着浮云图腾,没有刻龙,看着虚浮而孤寂。
江宛白听到动静,小跑着出来迎她,熟捻的挽过她发凉的手,赶忙把人带进东宫。
殿里地龙烧的很旺,暖意刹那间包裹住李夕颜,她目光一瞥,就瞧见了坐于殿中书桌后的江宸。
江宸一袭黑色缎袍,墨发披落如瀑布,似是没注意到她的到来,他并未抬眼看她,手里执着一卷书册,垂眼品读,此刻的他沉敛而冷寂,如雪山上的松柏,全然不见在外时的纨绔散漫。
他的书桌旁有一张小案几,上头摆放的全是刺绣的工具,一看就是江宛白的地盘。
江宛白拉着李夕颜盘腿坐下,李夕颜熟门熟路的挑绣线,穿绣针,架绣布,在绣图上绣起槐树叶子来。
江宛白下颌搭在李夕颜肩膀处观摩一会儿,不由感慨道,“夕颜,你太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