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顺着铁道边的水泥台基走着,一边想,应该是自己的心态有问题。自己一心想着提高文学水平,希望有朝一日有写作的能力,带着这种心态看小说,就没法进入到书中的情境。张宏伟的心态,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态呢?
这时一列火车迎面呼啸而来,在最靠近乐隆一侧的轨道上。幸好水泥台阶还算宽敞,他尽量远地避让着,但列车经过时一阵阵刺耳的轰鸣声,一阵阵扑面而来的热风还是令他心生惧怕。随着列车的远去,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他觉得这样的经历还挺刺激的。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到铁轨的枕木上走走!自己平时一直胆小怕事,不愿和人太多交流,怕自己说错话,或者说一些被别人误解的话,这个时候四处无人,正是可以表现勇敢的时候。列车刚刚通过,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列车通过了。至少可以确信的是,列车刚从靠近自己一侧的轨道通过,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有列车从这个轨道通过了。
他走近轨道,用脚踩了踩钢筋铁轨,感觉既紧张又刺激,不禁又想到刚才见到的那只被碾成两截的猫。他跨步站到枕木上,感觉完成了一个极大的挑战。不是没有什么吗?他在学校双桥上往下看的那种畏惧感完全消失了。他又觉得,快速地横穿铁路的人应该是危险很小的,但是如果在铁路上走,停留在铁路上的时间越长,危险应该就越大吧。但是,如果有列车从自己的前方驶过来,自己应该能清晰地看到;如果从后方驶过来,列车由远而近的轰鸣声应该能清晰地听到的,在铁轨上走的人应该能够从容地走下铁轨,不会有任何危险吧。那么,被列车碾压致死的人应该绝大部分是自杀而不是意外了!
他在铁轨中间,一步一步地跨着枕木走着,越走,心情越爽快,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这时列车的轰隆声在他的身后由远而近。他心想,这显然是驶在旁边两条轨道上的列车,不会有任何危险的,于是继续大胆地跨步在枕木上走着。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列车越驶越近,他想,我能就这么一直走着,也不用往身后看,让列车从我身边的两根轨道的其中一根驶过吗?那样该是多么刺激的事啊!我一定要这么做,如果连这一点自信都没有,那么只能从自己的内心深处认为自己确实软弱无能。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懦弱是表面上的,别人认为自己懦弱并没有什么,谁又能左右别人的想法呢?只要自己内心坚强就可以了。但他又时时对自己内心的坚强表示怀疑,怀疑这是不是一种阿q精神?自我满足自欺欺人?而现在的情境,应该是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汽笛声,他感觉身后的列车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甚至感觉到一股股热浪喷在自己的后背上。他在学校的双桥上,听到过无数次列车的汽笛声,声音是长长的,间隔也是长长的。目前身后的汽笛声如此急促,撼动着他的内心。同时,列车钢轮和铁轨之间的摩擦声尖利刺耳,不像是车轮的滚动造成的有节奏的响声,而像是刹车后的惯性前冲造成的摩擦声。
好吧!认输吧!与身俱来的恐惧感使乐隆橫跨一步离开铁轨,站到旁边的水泥台基上。还没等他完全站稳,列车就从他身边缓缓驶过,巨大的声响刺疼着他的耳膜,卷起的灰尘令他睁不开双眼。
他一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等尽力睁开眼,看见列车分明是行驶在自己走过的铁轨上!
好险啊!在迎面过去一辆列车之后,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在相同的轨道从背后又过来一辆列车!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发生呢?但是它竟然发生了!现实颠覆了他的信心。他想,这个巧合应该归功于身后某处的扳道工,好像是故意来跟他作对似的。他记起来,他在铁轨上行走时眼前是能看到信号灯的,隐约觉得自己走的铁轨前面是绿灯,而其它两根前面是红灯。红灯停绿灯行?那么绿灯行是让火车通行吗?火车永远在铁轨上行驶,难道还要什么红绿灯吗?当时他决定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他深信刚过去一辆列车的铁轨上不会在短时间内再过来一辆列车,现在看来,自己的判断是完全错误的,而这个错误的判断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想,自己的人生经验还是零啊,自己对事物的判断能力几乎没有!刚才,要不是一阵阵紧急的汽笛声,自己就已经被碾碎了吧?是火车司机救了自己的命。他在那里拼命地拉着汽笛,而眼看到前面走在铁轨上的人无动于衷,是不是有心急如焚的感觉呢?而自己在最后一秒,竟然奇迹般地离开了铁轨,在自己惊魂未定的那一刻,列车司机是否也在经历着惊魂未定的一刻呢?
他感觉到,自己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只要一秒钟的时间,现在的自己就已经不再存在了。那么,自己会散落在周围吧,会像所见到的那只被碾成两段的猫一样碾成很多截吧。列车会停下来吧。于是周围逐渐聚集起各种各样看热闹的人吧。大家会议论纷纷,逐渐收集着有关死者的信息吧。会对一个大学生的惨死而满怀惋惜吧。在人群之中,有吴芳、付蓉、张伟、赵建武、熊小强,有孙队长,还有其他熟悉和不太熟悉的老师和同学吧。他回忆起,上学期一位同学早晨跑步竟然猝死了,据说是有先天性心脏病。在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