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换做言照诧异了。
言照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被大兀第一号风流枉然的金鸣天帅丹漠如珍似宝地收入衣衬的竟是林慕丢的那把雪色团扇。
丹漠五内催裂,两只手劈下来的那把悍刀的力道轻了不少,言照一只手迅捷地做了他想做的事,另一只手一个巧劲抡去了那把控在他头顶的那把悍刀。咫尺之距间,他清晰地看到,丹漠跌出去前神色是何等失魂落魄。
方才这一番对决,两人都负伤不轻,言照同丹漠各自在原地喘了片刻。
丹漠的下属见将军负伤,刚想上前助阵,却被丹漠厉声斥回。这一刻,言照无比庆幸和感激丹漠这个人致命的自尊心。
丹漠负了重伤,想起先前遭言照算计的种种,又丢了心爱之物,魂思里尽是那雪衣女子的音容笑貌,顿时便怒火中烧,拔起刀就要砍。
言照也丝毫不慌地持剑来迎,胸中经络却灼痛非常。
“言照!”
言照同丹漠正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清湛的呼唤。
只见林慕从远处的夜空中飞掠而来,站在此时扭打的两人几丈开外的地方。
言照心中暗惊了一番。然而对面一剑相隔的丹漠却反应更甚,那一对丹凤斜飞的风流美目中有惊异、欢悦和不可思议在瞬间呼啸而过。
就在丹漠痴望着林慕发忡楞间,言照回过心神,当断则断,一剑寒霜刺入丹漠此刻喷薄的胸膛。
丹漠着着实实地惊异了。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林慕,一双流韵灵光的眼睛此刻灰如尘埃,那神色怔住了林慕。浮世年华的最后一刻,他竟笑了,笑得惨然。
言照在林慕惊诧的神光注视中,狠厉地拔了刺入丹漠胸口的剑。一道血光喷洒而出,林慕下意识地避开了双眼,像是被剑光抑或血光晃伤了眼睛。
丹漠的峻拔身躯如高塔般轰然倒塌,结束了一生浮光掠影般的戎马生涯。
言照利落地收了剑,揽过林慕来,林慕才从刚刚丹漠戚哀的眼神中微微缓过神来。言照的臂弯紧紧圈着她,靠在言照怀里,她才感到心安。
“我们走!”言照眼神凝重却柔软,他的声音低沉朗润,仿佛暑气正盛时的一盏泉水。
林慕端凝地点了点头。
原先正在四近战战兢兢地观战着的一种士卒此刻纷纷如梦初醒一般,磨刀霍霍地瞪着言照和林慕,然而见言照刚斩了丹漠,众将皆大受震撼心有余悸,谁都不敢先上前动手。
言照先将将林慕扶上丹漠骑的那匹额前白雪的高壮棕马,自己紧接着也上了马,坐在林慕身后。他将林慕整个圈在怀里,拥在身前,小心护着,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执着剑。见从几里开外的大兀营帐中赶来的救兵越来越多,他心想不能正面厮杀,只能拼命一搏,杀出条血路。
林慕坐在马鞍上,心中一片浮袅的颠簸。她身前是春风马蹄星河灼灼,身后则是他。她的头抵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整个人靠在他温润的胸膛上,两个人在夜风中呼吸相闻,气息与共。
春夜的风自她裙边曳过,在她身旁呼啸,她却只感觉得到他热烈的鼻息晕在她的耳垂和颈上,醉人一般缓缓散开。
策马扬鞭几华里,一树树荼蘼花飞掠成一片云开月明。
四周围上来的大兀兵士却越来越多,一个个身披玄甲,流沙般涌来,仿佛原野中骤然间开起一片浮动的罂粟花。
成千上万的罂粟弥散着死亡的腐臭气息,张开了布满獠牙勾刺的血口,要将那匹棕马和马上一青一白的两具人影一同吞吃入腹。
林慕坐在马前,心中翻山倒海,若说不惊栗,实在是自欺欺人。身后的人仿佛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紧了紧怀中的人,尽管眼中布满同样的忧虑。
或许,这便是他们一介凡夫俗子最壮烈的结局了。
“林慕,”他字斟句酌,他纵情一笑,马蹄外的众生烟消云散,“与你相识一场,我不枉此生。”
他的温柔低语,此刻没有家国大义,只是一句情人间的呢喃。
刹那间泪眼斑驳。
林慕将头偏了偏,言照隐约瞥见了她眼中流盼的泪光,月色下格外凄楚动人。他突然想挽过她的面容来,深深浅浅地吻她的眉眼。
“言照”,她吸了口气顿了顿,试图平静颤抖的声音,“此后,只要你不躲着我,刀山火海我都陪着你。”
此后,不知可还有此后?
霎时间,她感到身后的人僵住了一瞬,可再露骨的话她也不敢再说了,只是羞怯地垂眸,一只手握住了言照围在她身前执着缰绳的手,缓缓揉着。
他一时哑然。
人间仿佛逝过百年光景。
片刻后,她才察觉到身后这个男人轻微地动了动,轻微到她与他身体相贴都差点未能发觉。
他突然倾身向前,从身后紧紧拥着她,像是怕一松手她便会云雪消散。
在他怀里,她像是深深跌入了一个灼热的梦,一个期待已久的梦。她不想再想了,永远这般才好。
过了半晌,言照拥着她,神色无限温柔。他将唇凑到她耳边,“好,我不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