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与她息息相关的人,他们的灵魂,面对这样的悬崖,都曾剧烈的颤抖过,现在,也终于轮到她了。
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全是来到这里之前,沈熙和她之间的对话。
她说:“哥哥,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同样的意外,怎么会那么巧还会发生第二次,你放心,我会注意安全。”
“我不会让同样的地方,成为我哥两次的噩梦,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也想去看看,我父母要去却没去成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问:“你怎么就能够保证,不会成为云里的第二次噩梦?”
“是自己车子的刹车失灵你能控制,还是别人车子的刹车失灵你能控制?”
她自己保证不了,可她还是非常自信的说:“我的这条命,就是为了拯救云里的,不是来给他添堵的,所以,不会有意外。”
“我呢?”沈熙好半天没开口,开口只说了两个字。
而自己说:“哥哥,你和云里不一样,他心里有阴影……”
“我也有。不比云里的少。”
“你的这条命,可不可以也分给我一半?”
“不要去,噩梦有一次就够了,别再用你的生命再吓我们一次行不行?”
回忆到这里——
云懿突然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的莽撞,后悔自己的天真,她把“意外”二字想的很远,也不相信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会再次发生。
可此刻,“意外”并没有避着她。
甚至是在她盲目的自信下,还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巴掌。你看,我就是这么突然而至了,就像上辈子,云里突然就离开了你一样。
而你眼中的“意外”,发生的几率并不是很渺茫,而是会随时随地的,发生的让你猝不及防。
以至于,她也说不好自己现在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样。
她又突然想到一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可能,她这一刻的心情,和云里当时的心情,还有九死一生后,沈熙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是属于哀默的。
云懿的心里也是难过的,是哀默的,是一种真真切切,感同身受的悲伤。
从前的自己,她以为自己很懂沈熙和云里不让她来的那一刻的心情,还有身在其中时的那种无助的心情。
可只有真的切身的体会到了时,她才是真正的懂了,那种理解和切身的体会是不一样的。
而且那种痛,也不是痛苦难捱时的那种痛,也不是悲伤至极时的那种痛。
她懂了,是哀默的,是无言的,是将所有的情绪,想要爆发却又强压在心底,就那么忍着,熬着,反反复复的折磨着,还无处宣泄嘶吼的悲恸。
这种痛,它会噬着你的心,撕拉着你的伤口,还会夜以继日的翻绞着你的血肉,只要闭上眼,它就也会伴着忧怖的长夜,悄然而来,又似是如约而至了一样。
她也很难想象,这些年,云里和沈熙到底是怎样熬过来的。
她的面前只是挡了一块巨石,望了一眼断崖,她就已经心如刀绞了。
可云里呢,云里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具具尸体从悬崖下搬运上来的,那里一共有三十五条人命,其中,有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是他们的父母。
那沈熙呢?
沈熙是唯一的幸存者,可当车子从悬崖下跌落,伴着耳边的风声,绝望声,车身与悬崖峭壁的磕碰声,还有……如果还眼睁睁地看着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刻相比,可能,什么声音也都不重要了。
那一刻的感觉,一定是死了比活着还要解脱吧。
这一刻,云懿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沈熙。
不知道怎么去安抚他的心魔。
也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太过天真,还有没有跟云里认错的机会了,还有……
现在她的身后,被连累到无辜的人,他们还有没有机会活着。
她也还是太小了,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会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冷静地思考。
云里把她保护的很好,经历的也太少,这种共情后的悲伤,这种悲恸后的情绪,她控制不住,也收敛不住,她很难受,很想肆无忌惮的哭一场。
可眼泪却又生生的被她控制住,只能在眼圈儿里转着。
沈熙看向悬崖,望了一眼,又将视线移回来,捏了捏她的手指,又蹭了蹭她的眼角,就笑着哄她:“怕了吗云懿?不怕啊,这一次,哥哥来保护你。”
他转身走回车前,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根很长的登山绳索。
沈熙走到老师跟前说了几句,就将绳子缠在自己的身上。
秦峦和另外一个男老师还有周旭阳三个人则是死死的拉住绳子。
云懿木讷的看着,又猛然间回神,立刻就明白过来,沈熙是准备从巨石上爬过去。
可有些时候,意外真的就习惯了祸不单行。
谁也不知道,在攀爬的过程中,巨石会不会滑动。
这么大的巨石,他们推是推不动,但很有可能会随着人爬上去时,而产生了一些要命的摩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