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团最近胃口不好,觉得眼前的师姐,威风又陌生。他掰着手指算了算,师傅当真只教过往生咒和清心诀。师姐会算命也就算了,多少沾点道家的边,有道是跨行如隔山,师姐怎么还会武功呢…
好在京城里在思考这个问题的不止他一个。
北平侯府的书房亦是烛灯长明。
“岑宁姑娘一介女流进京城不足一年,敛财丰厚结交甚广怕是不简单,是否要派人查一查底细。”
方小侯爷难得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意,“不必了,她能使出那个招式,便是不打算藏着身份的。”
阿九稍作思考,斟酌措辞道:“莲花九刃。”
方小侯爷不置可否,懒懒道:“昨日泗水关捷报传回,最迟下月等修老头凯旋自然知晓。”
本朝疆土辽阔,边疆安稳如铜浇铁铸,靠的便是三位开国虎将。当年南蛮军人善用毒障,步兵将士难以近身搏斗,修将军便是用的这一招莲花九刃回转刀,七丈之外隔空取敌首级,修罗鬼将的名号至今仍震慑一方。
阿九颔首道:“侯爷英明,这招式虽称不上是绝学,但也是要苦练多年才能出刀回旋归手,总归应当是修将军门下的。”
“错了,应当是亲传。”方小侯爷拨了拨桌上的兔子花灯,“那刀本就是冲着发带去的。”
叩门的响声惊飞了屋檐上的麻雀,岑宁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薛公子,请坐。”
薛止仁长得白净,今日又穿得朴素,倒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岑宁姑娘,上次请姑娘看的卦辞,卫青那小子张口就来,一来二去传到了家母耳中。家母一向不许我从军,便当真要着急为我寻上一门亲事。”他略带腼腆地鞠上一躬,满脸歉意道,“原本老太太是想让岑姑娘来长明湖掌掌眼,不想出了乱子,反倒是给岑姑娘添麻烦了。”
岑宁悄悄瞄了一眼薛止仁身后的好几箱歉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提亲的。
她温上了一壶热茶,宽慰道:“无妨的,不是什么大事,薛公子不必如此介怀。”
“在下还受人所托,特地来谢岑姑娘昨日出手解围。”薛止仁从怀中掏出一封白皮书信,岑宁一眼便见着书信上落款了一个段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露出了这两日来唯一的一个笑。
段将军过世后,原本朝廷三足鼎立之势失衡。段氏一族被人明里暗里打压。
昨日之事,往小了说是黄毛小儿无心失手惊扰了竹阳郡主,往大了说便是图谋不轨刺杀郡主,再往大了说,便是对皇家心存不满,蔑视天威。昨日她招招紧逼段公子,段公子越是狼狈便越坐实了他学艺不精乃是无心之失。
上一世,段家最后的血脉便是在这一场风波被贬离京城,枉死途中。岑宁的指尖轻轻触摸信封上的段字,眼里闪过一瞬间的狂妄。她救下了段将离,也亲自验证了一个道理,天命亦可改。
只是要改他人之命,便由不得她当一个局外之人。
此时外出买菜的阿婆刚好回来,一手牵着江团,身后还跟着阿婆的两个孙儿。江团认得薛止仁,心想着搞好关系说不定以后灯会舞会比武大会都能混个门票,便强留着薛公子一并吃饭。
薛止仁倒也十分爽快,江团给他讲了今日菜市场的趣事,又反拉着薛止仁教他一套五体拳,一来二去,江团便自诩成了薛公子的忘年知己。
岑宁与薛止仁算不上不相熟,今天才发觉,其实薛止仁的性格不似他外表一般古板。
饭席间,薛止仁思忖二三,还是道:“岑姑娘刚至京城恐怕不知,京城里每分局势都有缘由,你出手救了段小公子,自己怕是要成有些人的眼中钉了。”
“薛公子今日坐在这里,不也蹚上了这摊浑水。”岑宁回道。
“我薛止仁想与谁吃饭,还要经过他人允许不成。”薛止仁折扇一挥,还颇有几分世家纨绔子弟的架势。
“御史府自然不是软柿子,可昨日从我刀下救了段小公子的明明是侯爷呀,我只是个沉不住气的粗鄙民女罢了。”岑宁语气无辜,大眼眸一闪一闪的含着笑意。
薛止仁听言一愣,释怀笑道:“是在下失言了,自罚一杯。”
岑宁也也举杯,“多谢薛公子提点,岑宁向来惜命。”
言谈之间二人便多喝了几杯,薛止仁心下觉得岑宁与江团都是有趣之人,比京城里的人都有趣,遂开口调笑道:“玲珑观号称神机妙算,但也不全然正确。那日你明明说卫青与我都红鸾星暗淡,可昨日他不但出尽了风头,还救了郡主。我瞧他今日上朝时一脸酸样,十有八九是情窦初开了哈哈哈哈。”
岑宁一惊,像是听到一桩秘辛一般,“你是说,卫青也钟情竹阳郡主?”
“何来‘也’字一说,郡主就算是看上块木头也不会看上他。你这什么表情,竹阳郡主出了名的人美心善,卫青喜欢郡主有什么稀奇的。”
自是没什么稀奇的,岑宁暗自道,难道是上一世她与卫青当真不熟,给记错了?
可往后其他琐事,再记错毫厘,后果便可能相差千里。
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