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益州到长安这一条路,七郎走了很多回,但每一次看到崎岖壮阔的山川,都会涌起一股感动和豪情。
文人雅士,就该作诗一首。
然而他心中思绪万千,却不知从何说起。
反倒是赵四郎看得开,对七郎说:我没读过什么书,少年时只想着富贵险中求,因此也吃过大亏。但到了现在,我还是不怕冒险。
七郎怔了半晌,笑道:我顾虑得太多,反而没有四哥洒脱。
我也有烦恼。赵四郎坐在七郎旁边,小声说:吴王回来,说文成公主一直无孕皇室对此都有些担忧。公主身边有大夫,按说身体没什么问题。王家说,让我劝慰公主,让公主和赞普多相处
虽说送亲路上,他和公主关系不错。
但到底男女有别,他又不是送子观音,这种事他有什么办法?
幺弟,你能不能算一算,公主什么时候有孕?赵四郎颇为忧虑。
打心底里,他也希望可怜的文成公主能过得更好。
七郎凝眉:这个事啊
文成公主一直无孕,有野史说是公主被下药绝育其实这是不可信的。
一些话本传说,玄之又玄,女子被下了什么药就终身不育。
但是吐蕃这地方,在文成公主过去之前,连正经的医者都没有,能有那么高明的药?
一包下去,不孕不育!后世的人还用得着做什么绝育手术?
不如换个角度想弃宗弄赞本身子嗣稀少,唯一的儿子是早年生的,这几年妻妾成群都没有孩子出生。
会不会是弃宗弄赞的问题?
七郎隐晦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赵四郎震惊:怎么可能?他以前生育过子女。
以前行,不代表现在行。七郎一本正经地说,通常不生育,人们都怪责女子,其实男子有问题的可能性也很大呢!
顾芳儿和她的前夫,就是一个例子。
种子不行,土地再肥沃也发不了芽。
赵四郎抓了抓头发:如果是这样公主怎么办?
想到风姿绰约、雍容端庄的文成公主,赵四郎很同情,这种感情无关乎男女私情。
和亲这件事,是结两国之好。
从目前两国关系越来越密切来看,公主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但如果公主无所出,就给两国的关系埋下不确定的因素这场和亲效果大打折扣。
怎么办?问一问高阳怎么办。七郎小声说。
赵四郎怒道:文成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七郎连忙说:四哥别生气。其实这件事我也想了一段时间了,如果公主真的无所出,将来弃宗弄赞走了,我朝可以把她接回来。至于两国关系,可以扶持新的人选,比如说扎西衮
听说,当初高阳也是和亲人选之一。
但是皇帝舍不得自己的亲女儿,韦贵妃也死活不同意,最后才在宗室中选。
唉,要真选了高阳,说不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给吐蕃种上青青大草原。
赵四郎听到把公主接回来,松了口气:这样好!到时候公主府设在长安,我这个属官更有分量!
四哥,你究竟是关心公主,还是关心你的前程啊?七郎调侃。
赵四郎理直气壮:两样都关心!
未来究竟怎么样?即使做了各种计划,但世事难料,总有意外。
长安的气候比益州干燥,多风尘。
进入长安的范围,众人满头满脸的都是尘土,但路边的喧嚣还是令远行的人有一种心安之感。
兄弟俩先回了家里,罗先生也在。
看到他们兄弟身上素净的布衣,罗先生微微皱眉:家里有什么事?
七郎眼眶红了红:我外祖母仙逝了。
过去那么多天,他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一旦提起,还是涌出一股伤感。
罗先生安慰:逝者去了她该去的地方,脱离俗世疾苦。
我明白。七郎沧桑地说,我也一直相信,逝去的亲人都在另一个世界,终有一日能再相见。
罗先生见七郎情绪稳定,转而说起长安城的事,其中包括中书令马周于正月初九日病逝。
朝廷追赠其为幽州都督,着礼部办丧事,陪葬昭陵。罗先生简洁地说。
死后哀荣。七郎叹息着。
这是今年陨落的第一位留名青史的大人物。
但是旁人的生死,只是唏嘘感慨,不会像自家的亲人那样痛彻心扉。
所谓亲者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人与人的悲欢是不共通的。
罗先生已经代七郎送了奠仪去马府,如今七郎身上有孝,不用专程去祭奠。
赵四郎收拾着行李,又让人去向赵六郎报信。
七郎和赵四郎刚烧了热水洗去尘埃,就听见赵六郎哭着进门呜呜,外婆走了,我也没能见最后一面!
我好后悔,我应该一起回益州的!
他又变成了那个爱哭的小六郎,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衣襟都湿透了。
安二娘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你莫哭,七郎也伤心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