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想,那花名签儿确实应着各人将来下场,这是自己在太虚幻境中悟到的,但对王妃自然不便说透。略一思忖,又道:“我当初对王爷说,要嫁,便一生只一双人,其实是我一个痴心妄想罢啦。我只道男女之间若有情,断容不下第三个人的,但看世上男子,又有哪个肯一生只娶一个,别无二色呢?”
王妃听了,默默不语,半晌方叹了口气。
黛玉看她神情,是想到北静郡王虽然算是世上罕有的出挑男子,却也要顾虑后嗣,要纳侧妃,是以感慨。黛玉意不在此,不欲她多想,继续道:“所幸我今生还没遇到个能进到我心里的人,犯不上费那么多神思。如今我选这条路,又解了三妹妹之忧,又合了外祖家的心愿,我自己也没甚亏吃,无非一辈子清心寡欲,做个王宫中的富贵闲人,有何不美呢!”
这一番话说得王妃不禁笑起来,点着她道:“你这小心思,天下人都叫你算计了去!也罢了,既然你不是贪图名声儿,也不是求别的,我带你走这一遭儿也没什么。只是我初一见你就觉得投契,等你嫁到新罗去,我岂不孤单呢?”
话是这么说,却叫了侍女来吩咐备车,往南安王府去。黛玉知道她不过随口感慨,也说了几句不舍之言,便跟着一同前往。
南安太妃那里其实无可不可的,究竟是挑中了黛玉或是探春,都没甚分别。如今看黛玉主动前来,且才貌都胜过探春许多,当即一口应了,商定选良辰吉日行礼,认下这个“义女”。
这下自然也不能再瞒着贾府,南安王府特地派人送了黛玉回去,并说明此事。贾政满心以为探春可以当这个新罗王妃,荣耀门楣,如今听说,也只能无奈叹息,半喜半忧。
喜的是女儿探春不必远嫁到那不通音信的番邦,忧的是黛玉与贾府终究隔了一层,自己想借此搏得圣眷的打算只怕落空了。
不想没过多久,朝中已有人来宣旨,除了赏赐黛玉许多东西,又另有封号之外,对贾府上下也表彰了几句,有些赏赐。贾政等人见此举确实得了朝廷瞩目,也就安心了许多。
黛玉那边却丝毫不以为意,只顾料理身边这些人的事,又要抽空去和凤姐说话。
凤姐见她来时,便故意撇嘴道:“如今你可攀上高枝儿去了,哪还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我是没有贺礼与你的。”
黛玉看着她笑道:“你放心,我不赖你的账。庄子上的事,向来也是李大娘和余大娘管着,她们两个原是我林家的人,将来我也不带去,就回庄子里去过活,你问她们就是了。”
凤姐听黛玉的话,是早就安排妥当的意思,不禁更是伤感,忙遮掩着啐了一口道:“呸!谁那么小家子气起来!可见你这个小妮子,是最凉薄的,枉我们从前相交一场!”
黛玉听她露了真情,这些年在府里住着,除了三春姊妹,确乎就是和她交往得好,心里也觉得不舍。叹了口气道:“俗话说,千里搭长棚,哪有个不散的筵席,如今趁着你我都好好的,我去了,也给你留个念心。要是真一病不起,想你来哭我还未必盼得来呢!”
这话指的是上一世她临终时的境况,凤姐却哪里晓得,不禁更是忌讳,轻轻拍了她一下道:“少胡唚!我难道不想你好的?只是白担个虚名儿,嫁去那种地方,好歹都不晓得,叫人没的悬心。”
黛玉笑道:“我打听过了,那新罗国是我□□藩属,说的话写的字都和我们一样,只是土地贫瘠,百姓过得苦些,宫里再差,也和咱们家里差不多的,短不着我。”
凤姐听了稍许安心,又惊讶道:“是么?他们堂堂的王宫,也就和咱们家相似?那你这王妃也不值什么,从林姑父家里算起,不定还亏了你呢!”
两人说说笑笑,倒把即将离别的忧愁冲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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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月之后,朝廷将和藩之事一切准备就绪,黛玉自己也早悄然安排了身边之人,只有一个雪雁,自幼跟在她身边,如今哭着不肯离去,黛玉便索性带了她同行。
因黛玉认了南安太妃为义母,又是为朝廷和藩,得了个郡主的封号。临行之时,贾府上下皆来送行,众姊妹来得甚是齐全。
黛玉见连上一世早已出嫁的迎春都到了,探春更是拉着自己不肯放手,心下安慰之余颇为自得。她这一世本来只想自家安安稳稳过上一生,不想天行有常,终不免有生离死别,但她尽力施为之下,竟改了几位姊妹的命运,也不枉自己重来这一遭了。
转眼一望,又见史太君与南安太妃站在楼船高处相送,旁边是几位夫人,底下宝玉和宝钗携手并肩,正凝睇相盼,只觉此生虽不圆满,心愿已足,当下向众人一笑,带着雪雁转身登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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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贾府中人便极少得到黛玉的消息,只听说她到得新罗国内,被那李氏大王视为天人,敬重有加,当即封为正宫王妃,办了极盛大的婚典。在□□而言叫做王妃,其实他们国内都以“王后”呼之,极尽尊贵。
又过了几年,王后有书信传来,不过向史太君、贾赦贾政及夫人问安,并问众姊妹兄嫂的好。信中说自己在王宫中生活并无要事,是以常常召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