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提亚讨厌战争。”
眸发漆黑,却如静默的鲜红烛火。
冥府之王静立,他明明是在看着自己的兄弟,清冷的注视恍惚间却投向了另一个地方。
大海的主人不知为何降临在死灵的国度,闻言,轻飘飘地笑了笑。
“我喜欢。”
他偏了偏头,手中闪烁的戟光一瞬间照亮了这片无光之地,缓声问:
“你想阻拦?”
“我不喜欢打架,你喜欢。若动手,岂不是正合你意。”哈迪斯平铺直述,“况且,如果是深渊自身的意志,与我无关。”
冥府和深渊(塔尔塔罗斯)并非一体。
他被关押的地方是深渊,不是冥府的囚徒。
哈迪斯不想管的时候,不管也不算失职。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波塞冬冷冷地扯了扯唇角,移开视线。
通往无底深渊的铜门洞开,一个身影影影绰绰,在细微的烛光中浮现。
锁链的摩擦声、锁头打在地上的声音。
一个混沌的声音蠕动着,低语:
“……赫斯提亚这个人,我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那道身影猛然抬头,抿了抿唇。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塔尔塔罗斯(深渊)的声音。
“恭喜。”
波塞冬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
那个奥林匹斯山至今都在畏惧的苍发囚徒,脱离了牢笼。
-
“亲爱的。”
她摘下金冠,随意地放置在桌边一角。
丰美的金发披散,她收敛了往日里锋芒毕露的棱角,气质温吞了些,容颜显露出少女般娇柔的原貌。
她在神王身边坐下,指尖捏住杯脚,吐气如兰。
“让我……也来共饮一杯。”
“请坐。”
宙斯推了推金质的酒壶,语气随和。
“你也会想起喝酒?我记得你们都不太喝。”
“你们”指的是赫斯提亚亲自带大的四柱。恐怕是因为长姐的神经比较紧张吧。
赫拉挽了挽金发,伸过洁白如百合的臂膀,执着酒壶微倾,暗红的酒液从壶口滑出,落入金杯。
凑到唇边,优雅地饮啜。
“哎呀,”她叹道,“不错嘛。”
“我看,你的兴致也挺不错。”
宙斯回答。
他们两个都比长姐争气多了,喝酒一点也不上脸。
虽说是夫妻,还是互相敬酒,各自喝了几杯,神色如常。
“……”赫拉轻声道,“没有了。”
“是少了点,我们两个喝的话。”
宙斯抬手,被他妻子按住。
“让我来吧?”
他眯了眯眼,看着妻子拍拍手,将侍女唤来,取出一罐蜜酒。
“这是我从姐姐那里要来的。”赫拉俏皮地眨眨眼,说起姐姐神情又柔和了几分,“恐怕是狄俄倪索斯的得意之作。”
“狄俄倪索斯?”
宙斯像是失笑,
“……那小子也这样。”
“赫斯提亚……”
“请。”
赫拉不动声色地打断他。
“那么。”
宙斯举杯,极潇洒地饮一口。他随意擦了擦低落的酒液,笑道,
“很好。确实与往日的有所不同。明明是神权级别的酿酒技术,没想到还能再进步啊。”
他说着,觑了赫拉一眼。
不用他邀请,她展示着幼时直爽的性格,与自己斟酒。
“呼——”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夹带着清冷的酒香,眼神中似乎带上了几分迷醉。
“真不愧是得意之作啊,已经有几分醉意了。”
“不如说,是困倦?”
宙斯微笑着,注视着妻子眼中鲜浓的翠色。
赫拉瞳孔细微地缩了缩,浮起一个娇憨的笑,手指抹过杯沿。
“好像有点。”
她看见光滑的杯壁上,模糊地闪烁着她脸庞的轮廓。
她总是梦见什么。梦见离开父神的腹中后,她和姐姐一起隐居在开满杜鹃花的山谷。
可是,开满杜鹃花的山谷是有的,也只有她独自在那里。
也只有,当时那个金发紫眸的昳丽少年,轻笑:
——我们一定会是一对完美的夫妻。
“……”
她凑近些,同丈夫耳语。
“弟弟,让我靠在你的肩膀上,稍微睡一会儿吧。”
宙斯松开酒杯,胸怀微敞,看着她。
啊,果然,被叫做弟弟的时候,他总会好一些。
……如果是姐姐来呢?
赫拉咬牙,撩起一头秀发,枕在他的肩上。
虽说很快,但她确实已经睡着了。
宙斯安静地扶起她垂落的一缕金发,夹到耳边。氤氲雷霆的紫眸里,笑意总也看不真切。
他伸手抚上脸颊,把自己的眼睛阖上。
月亮停在了奥林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