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沉默了。 食裹我腹,何以为生?这话倒不怎么震撼,但有道理。 做厨师的靠炒菜为生,把客人的菜吃了拿什么生存? 这不是简单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而是在违反纪律,是厨德问题。 吃一口就那么好吗?能吃饱吗?吃饱了是不是该下岗了。 六十几个员工大部分这么想。当然也有不以为然的,认为老谭夸大其词,偷吃了能咋地,还要开除呀? 牛宏泰就这么想。 他认为老谭在针对他,针对自己就是针对师父,叫师父下不来台。想到这他抬眼去看王刚,王刚一脸严肃的没看大伙儿,而是看向菜档。 “祖师爷留下的规矩咱们应该严格遵守,这也是职业道德。”
老谭随后问:“李旭,在咱家偷吃怎么处罚?”
“偷吃一次罚款五十。”
李旭大声说。 “牛宏泰,副厨说的对不对?”
牛宏泰做梦也没想到老谭会直接问他,一时间懵住了。他歪着脑袋瞪着眼,想了半天不情不愿地说:“对。”
“齐志军,副厨说得对不对。”
“对。”
齐志军红着脸回答。 其他几个偷吃被老谭抓现行的赶紧低头,怕下一个问到自己。 没有偷吃的员工则是高兴,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等着看老谭下一步动作。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规矩不成方圆。既然知道偷吃不对,那咱们就按规矩来。牛宏泰,你有意见吗?”
牛宏泰又是一愣,感觉事儿有点严重,这秃头要来真的。自己要说没意见那五十块钱罚款就落实了,说有意见刚才还承认了,等于自己打自己嘴。 他再次看向王刚,王刚还在看菜档。 身边的崔凯崔璇哥俩儿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写着四个字——幸灾乐祸。 “我那是尝尝口。”
牛宏泰说完自己都觉着没底气。 “小伙子,错就是错了,别找理由,这对你没有啥好处。”
老谭随后换了口气,说:“对你虽然不是太了解,但也知道个大概。 今年二十五,本命年,和我一样属虎的。八月生人,有闯劲儿,脑瓜聪明,看啥会啥。但韧性不足,自以为是,这是你的短板。 有个妹妹念初中呢,学习非常好。 老妈有风湿病和胰腺炎,干不了重活,一年不少吃药。家里没多少地,你爸上两天来的省城,在铁西广场一个工地上打桩。 家里条件不好,但你孝顺,每个月一半工资给家。 昨天跟你爸通电话聊了一会儿,他说你上学时学习好,能考上学,因为家里困难才出来打工的,觉得挺对不住你。 你挺有心肺,我和你师父都看好你。但现在你做得啥样自己清楚,我不想多说。 我呢比你痴长几岁,就算大哥吧,跟你说咱们手艺不行可以学,但人品不行是一辈子事,自己不改没人帮你。”
牛宏泰沉默了。 大家也沉默了,感觉这话像说自己一样。 牛宏泰的眼圈渐渐红了,眼睛也潮湿起来,哽咽着说:“我偷吃不对,认罚。”
“罚款五十,现在交。”
老谭说。 “啥?”
牛宏泰一愣,揩去流出来的泪,商量着问:“工资扣不行吗?”
“不行,工资扣被老板得去了,犯不上。罚款是厨房的,我和你师父讲理,错的罚好的奖励,你要是表现好兴许把罚你的钱再奖励回去。”
“兜里没钱呀。”
牛宏泰一副苦瓜脸了。 “没钱借。”
老谭不容置疑的说。 牛宏泰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崔凯崔璇哥俩儿,这哥俩掏空口袋只凑了三十四块钱,还差十六。只好又向旁边的人借,竟然没借到,他感觉很丢人,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 看牛宏泰的囧状老谭说:“兄弟,希望今天你能明白一个道理,错是自己犯的,没人为你的错误买单。同时记着有犯错的行为,就得有承担的勇气和能力,这才是爷们儿!”
老谭把目光看向众人。 “今天这是个现场会,宣布一下关于偷吃的处罚新规定。 谁偷吃直接交五十块钱罚款,同时档口老大负连带责任。也就是说自己档口的小弟偷吃,老大一起跟着挨罚。 罚款交到副厨李旭那,做厨房的活动资金。 我警告呀,都自觉去副厨那交罚款,最好不要抱侥幸心理,你敢不买单我就找个替你买单的。”
这句话很好使——都猜不准老谭是不是给自己家打了电话,万一打了呢?他们赌不起。 例会结束后王刚对老谭竖起大拇指,说:“谭师傅,服你!”
“这些孩子还是挺好的。”
“我没你这两下子,就知道嚎嚎,急眼了骂人。”
“我也骂人,很正常。”
俩人来到厨房门口,见王淑兰拿着五十块钱去交罚款,王刚叫住她问:“王姐,你干啥去?”
王淑兰先是冲老谭点下头,然后说:“胖丫偷吃了,不好意思去,叫我给交去。”
“她那胖还吃,还能找婆家不。”
王刚打趣道。 王淑兰笑笑过去了。 半小时后李旭手里掐着一把钱过来问咋整,老谭说在你那放着,攒着当活动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