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现在信不过咱们家里,想要把咱们家里的银子都弄出去呢。反正先前姑娘和太太闹得这么大,两边都算是撕开了脸皮了,她现在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玉峰顿了顿,咽了口唾沫,仿佛也把自己从心底升上来的恐惧也咽了下去。
“我看那边大太太的胎相还很不稳当,每回叫大夫过来的时候,也总是一脸紧张地拉着何大夫的手问东问西的,说不定就是要趁着肚子里的那块肉还在,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在她还没调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大姑娘和大太太闹得不可开交这件事了,真正调到院子里之后,就更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大太太宋氏的确是气数已尽了,目前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孩子生下来还好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咸鱼翻身了,但万一生不下来,或者又是个没用的女儿,那之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咯!
后院里的郑姨娘陈姨娘,哪个是好相与的,再加上大姑娘和几个庶出,一伙人力气往一处使,姨娘们吹枕头风,大姑娘打理好家事,大太太和嫡出的二姑娘又是拎不清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大老爷就脑子一抽,把宋氏给赶出门外了。
而宋氏原本就让宋家和傅家闹了这么一场,算是给自己婆家娘家都抹了黑,还想让娘家收留自己,基本上就算是做梦了。就算她爹娘想要把人接回来,家里的宗族长老也会不同意的。
算过来算过去,宋氏要是被赶出来,竟然还是要孤苦零丁过一辈子的样子,也难怪她现在急了,想要趁着这几个月拼命搂钱。
“我不管她现在肚子里那块肉保不保得住!”
傅抱月目光如电如刀,在灯烛光里熠熠生辉。
“她要是想把自个儿的嫁妆和体己拿走,咱家也不拦着,反正这也是人之常情,大家伙儿都这么干的。可她要是把手伸到不该拿的东西上面去,那就别怪我把她的手给剁了!”
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可不是你的东西,那也别随便乱动心思,当是老太太走了家里就没人能管了么?现在傅老爷正居母丧丁忧,现在正是闲得很呢!
……
前来告密的丫头肩头微微一颤,似乎被傅抱月如此狠厉的发言给吓了一跳,然后才拍着胸口,拼命安慰自个儿不过是在自己吓自己。
“姑娘,大太太她哪儿有什么体己?”玉峰脸上露出了一个似是苦笑又似是嘲讽的表情,“我现在是她身边的得力丫头,平时没空的时候,也去库房里看了几眼,那里面的东西都是卖不了什么钱的。就算是有,也全都穿到了别人身上。”
说到此处,这丫鬟又压低了声音,道:
“姑娘,我听大太太那边伺候得久的丫头说,太太之前也用手段捞银子呢,只不过这回实在是逼急了,才用这么粗糙的法子狮子大开口呢。”
别看二姑娘平时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那几两月例银子顶什么用?还不是宋氏自己溺爱太过,竟然直接从自己的私房钱里补贴给她。这补贴着补贴着,宋氏嫁过来的压箱银子,也早就见了底,虽说还有个百八十两,可这也是万万不够她日后生活的。
“想来也是这样。”
傅抱月露出了然神情,就算是在自己安插的探子面前,也小心地不在她面前诋毁宋氏破坏掉自己清白的名声。
当年那宋氏不过是嫁来的填房,宋家就算是屠户起家,族中很是有笔银子,但那银子也不是宋氏宗族一房人家独享的,而是由好几户人家共同执掌的。嫁来宋氏的那户人,其实并不如何擅长经营,所以压箱的银子也并不多。
再加上傅玉池天生又爱虚荣,看见什么好的回头就找宋氏要。宋氏溺爱女儿,随手就把银子又花了出去。结果花着花着,就把银子全都给花了出去,自己却没攒下什么家私,为了自己还能有银子使,也就只能在公中的账面上动手脚了。
如今家里的局势急转直下,宋氏还没捞够呢,傅大老爷就有了休妻的迹象,原本细水长流慢慢搂钱的动作,自然就显得效率太低,也就只能铤而走险,直接狮子大开口,为日后做打算了。
傅抱月和金鸳两个互相对了对眼神,彼此都从眼睛里看见了某种晦涩的心思。
……
“你先下去吧。你刚才说的想让我把你从院子里调出去的事情,我过几天就给你办了,这几天你先自己小心着点,别漏什么马脚。不然她要发作起来,把你全家卖出去,我也没法子救你了。”
傅抱月随意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镯,挥退了玉峰。目前宋氏身边第一得力丫头的玉峰顿时松了口气,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甚至还在出门时绊了一跤。
房间里顿时清静下来,傅抱月拿起剪子剪了剪灯花,脸上阴晴不定。
宋氏这回狮子大开口,才让账面上没做平的地方有这么多,那么从前账上做平了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她得再仔细看上一遍。
一念及此,她又连忙叫人把更久远年月的账本都翻出来,和之前查过的账本堆在一起,连夜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