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众人脑海里都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但抬头去看的时候，楚王世子已经转身走出了门，也只能抓紧时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跟在后面。
楚王世子似乎兴致颇高，一路大步流星地穿过了青石板铺的道路，到了这个三进院子里的花园里。
如今正是春日，院子里满目鹅黄嫩绿，花木扶疏，更有小桥流水，载着随风飞来的花瓣缓缓流淌，本是极为美丽的景色，但荀玉却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径直到了一处挂满薜荔的假山旁，伸手撩开垂挂的绿植，玩要走了进去。
就如同桃花源记一般，在黑漆漆的狭窄山道里走了几十步，眼前就豁然开朗。
原来程老尚书买下这个院子的时候，安王跋扈，为了避祸，就特意命人做了这个假山密道，把此方洞天深深隐藏了起来。
……
众人眼前，正是一处池塘，脚下踩着的，乃是这个池塘边浅浅的水岸。一座弯弯曲曲的汉白玉九曲桥连同了水岸，并在池塘中央上架起了一处精巧水榭，能够让人靠在上边，闲散的观赏水面风荷、池中锦鲤。
这个池塘并不大，众人也都不是老眼昏花的人，因此一眼就能看到，池塘上水榭里并排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常年青衫洒脱的青年，正是他们熟识的世子伴读郭琳，还有一个穿着青绢箭袖，身形高大挺拔的人，正在和伴读郭琳谈话。
那陌生男子一边和郭琳相谈甚欢，一边手还下意识地搭在腰间的雁翎刀上，仿佛在防备着什么。在这男子身边，还围拢了不少穿着劲装之人，或坐或站，将这个陌生男子拱卫在中央。
荀玉盯着此人良久，然后在离水榭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对着里面的两人打了个招呼。
“余大人，你可算是来了，我在这江南地带，等你等得好苦啊。”
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然带了些微微的哽咽，还有些许隐约的怨怼。
能不苦吗？就因为天子和安王起了罅隙，又忌惮这些异姓王，所以把他们楚王一脉打发到江南这个烂泥潭子来。
需知荀氏的基本盘可是在北方，江南看着是鱼米之乡，但是对他们而言，却无异于是养在池塘里的鱼离开了水，再是有名望，那也无济于事。
安王早就把江南经营得有声有色，怎么能甘心别人邮过来分上一杯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效仿当年文懿公主夫妇故事，直接下手杀人灭口了。要不是老楚王早有预见，恐怕这会儿身上的骨头都烂完了。
正和王府伴读不知在说什么的余大人闻言转身，众人这才看清了他衣服上的图样。
海水、飞鱼，分明就是天子殿下直属的机构——飞鱼卫！
……
“世子殿下辛苦了。”
长相看起来就一脸正气的余大人嘴角微微抽搐，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为了楚王遇刺这件事，心里委屈极了。
陛下这件事的确是做得很不厚道，几乎有借刀杀人之嫌，不过身为臣子的，谮毁天子不是应该做的，也只能含含糊糊的将之一笔带过。
荀玉和余大人两个都颇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老楚王遇刺的那件事，郭琳见正主到来，也做出退位让贤的样子，退到一边自个拿起鱼食喂鱼去了。
两人先是互相问候了些午饭吃了没，过来的路上是否平安之类的客套话，然后就进入了正题。余大人摸了摸胸口，确定东西还在之后，就伸手把贴身带着的东西取了出来。余大人拿出来的东西分明就是一卷明黄色的绫布，久在京城混迹的荀玉立刻就认出了那是什么。
那分明是天子发下来的圣旨。
……
荀玉展开手里的圣旨，一行行字浏览下去，看着看着，唇边就露出了似哭似笑的模样。
追赠先前遇刺身亡的楚王太子太傅、石渠阁大学士，追赠谥号“忠睿”。又令原本已经请封了的楚王世子速速继位，并且恩荫府中其余诸子皆为降等袭爵的郡王，其中楚王世子又享亲王双俸，赐紫金鱼袋，又从长水营中拨划兵丁二百人充作王府护卫。
江南就是个吃人的地界，镇南将军和文懿公主的事才过去多少年，自家就又栽在了这儿。如今天子是厚待了他们荀氏一门，亲王双俸、紫金鱼袋，看起来完全就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那也是用了一个老楚王的命换来的啊！
福全跟在后面，看着荀玉身形凝立不动，仿佛在出神，连忙隐蔽地用拂尘柄戳了戳他。荀玉精神一震，丝丝悲哀神色顿时隐去，对着余大人行了个完美无瑕的礼，口中道：
“臣，谢陛下天恩。”
余大人眼光微微闪动，侧过身避开了荀玉这一动作，道：
“不敢当，卑职只是个飞鱼卫罢了，当不起楚王殿下这个礼。如今江南眼看就要动荡起来了，楚王殿下还是早点回京城的好。”
“哪里，余大人不远千里前来宣旨，就已经是给我天大的面子了。还有，余大人您还是先叫我世子就好，等什么时候回了京城，正式接过了陛下分发的玉牒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