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震主动提出把安王爷赏赐下来的好酒送给孙千总，心里其实是另有打算。
从前安王爷就和京城里的那位圣人不对盘，就连分封到江南，也是当年先皇出了大力的。如今先是镇南将军和文懿公主夫妇倒在了这儿，紧接着就连楚王世子也遇刺身亡，两边儿虽说是兄弟，但实际上，仇怨早就深得化不开了。
那位圣人早就看安王殿下不顺眼了，安王殿下要是还一无所觉，那就不是当初能得先皇器重，继而和圣天子斗得不可开交的皇子了。
安王殿下和高居京城的天子，就像是两头蓄势待发的猛虎，不动则已，一动就要翻天覆地。
而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人，也是时候下注了。
孙千总和司马中尉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有些心知肚明。
“来来来，别光喝酒啊，我点了这么多稀罕菜色，中尉你也吃一口啊。这些都是时令的东西，过了这个时候，可就没法吃到了。”
“那我尝尝。”
司马震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伸出朱漆长筷，拈了一片切得甚至能透光的薄薄鱼脍放入嘴里。鲜甜软糯，回味无穷的滋味顿时萦绕在嘴中。
“果然是好东西，可惜只有这么一点儿，千总大人要是不早点下筷子，这可就没了。”
他指了指盘子，里面摆成精致模样的鱼脍看起来占了老大一块地方，但是吃起来，几筷子就没了。
……
司马震身为朝廷宗室，向来都是有些自傲的，要不是为了安王殿下，他才懒得和这些从行伍里升上来的泥腿子打交道。
说实在的，他也不想看见南北两边起战事。本来圣人和安王殿下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你管你的，我管我的，井水不犯河水，两方也能相安无事。
可架不住京城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过来调查。安王殿下这是被触了逆鳞了，铁了心要和北边对着干，还说什么几百年前有个藩王能从南打到北，掀翻太孙做了皇帝，他从前颇受先皇宠爱，又是封在南边，凭什么不能再效仿那个藩王一次？
他跟其他人劝也劝不住，只能出来替安王殿下办事。
……
如今江南地带，大多数本地士族为了自家的田产商铺，都是抱团支持安王殿下的，就算是有北边来的官员想要给天子效忠，手底下人也有办法把他给架空掉。
要是还不识相，非要查下去，那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病了死了，反正这年头病死在任上挺常见的不是？
江南文官系统几乎整个都投靠了安王，但安王却有个怎么也无法弥补的重大缺陷：
身为宗室藩王，除了手里握着的那几千卫队，其余驻扎在江南的兵营他是没法插手的。军营里派来驻军的统兵官，一律都是先从京城出发的，根本不买安王殿下的帐。
这几千人也许看上去多，但放眼整个江南地界，却又像大海里的一滴水一样微不足道。再加上又要拱卫安王殿下的家眷，能调动的人手就更少了。
所以才需要他这个奉国中尉，挥着宗室的旗子来笼络些平日里不怎么受重视的统兵官。
这个孙千总，好歹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兵官，就算吃了一半的空饷，手底下几百人也总是有的吧？到时候真要到了那个地步，这孙千总多多少少也是个人物，几百人在战场上有时候也能建奇功的。
……
司马震夹着鱼生，不住暗示着孙千总这个才倒向安王不久，立场还有些摇摆不定的统兵官，生怕这粗人脑子一抽，又反水跳到别的地方去了。
孙千总也不知是真没听懂暗示，还是假没听懂，也跟着拈了一片薄如纸片的鱼脍放进嘴里，满脸享受。
“是啊是啊，吃起来的确香，可惜就这么一条鱼，吃得老不过瘾。但是我听说，这鱼仿佛叫什么‘河豚’，浑身毒得很，必须要专门的大厨处理过之后才能吃，而且还不能多吃，吃多了得要人命，所以这一盘才又少又贵。”
可不是？
从龙之功就是个香喷喷的饵料，也只有等吃下去了，才知道这到底是有毒还是没毒的。要是成功掀翻了北边那位，自然就是没毒的，说不定还能跟着得道的这位鸡犬升天，要是不成功，那就等着被“河豚鱼”毒死吧！
偏偏这个“河豚鱼肉”还又少又香，筷子下得晚了，那就没了，少有人能抵抗河豚鱼的美味的。
司马震心事重重地给自己倒了杯酒，紧跟着又听见他带着三分醉意道：
“说起来，安王殿下是朝廷亲封的宗室对吧，那又为什么想要跟圣人作对啊？”
别说他眼皮子浅，他就是个从行伍里升上来的大头兵，没见识。要是有朝一日被天子封成了亲王，那还不高兴坏了，每天都在家里和娇妻美妾待在一块儿，有空的时候就拎着鸟笼上街压马路，怎么还会想着跟皇帝作对？
奉国中尉闻言就摇了摇头，道：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亲兄弟都还有为了家产打架的时候呢，更何况是安王殿下和圣人？从前先皇没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