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奴婢请来的媒婆到了。”
玉峰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张走了进来，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躺在床上的宋氏，紧接着珠帘哗啦一响，就从外面走进一群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来。
媒婆又称冰人、保山、红娘，大多都是以说和婚姻为业的妇女，时下无论大户人家，还是平民百姓，男女之间要娶嫁，都是得通过媒婆往来沟通的。
其中媒婆又分为官媒和私媒两种。
第一种是官府挂了名的正经人物，地位如同衙役一般，主管本地贫女以及女犯娶嫁、妇女发卖，要是哪家婚事闹了纠纷，那也得先找官媒。
第二种就是私媒了，不像是官媒那样，有个正经身份，在官府里的人数也是定死了的。所谓私媒，就是些走街串巷，到处卖弄唇舌的妇人。有些另外做些小买卖之类的，有些就干脆以这个为生。
官媒还好，除了遵照上面的意思判决夫妻纠纷、婚配奴婢女犯之类，给人私底下说亲的时候也还厚道，把两户不般配的人家凑在一块儿，往后闹出事的情况比起私媒少多了。
而私媒可就没那么有节操了，只要有钱，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身上有残缺的都能给媒婆一张嘴说成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俊郎君，家徒四壁也能说成将来前途无量的。要是嫌谢媒钱给得少了，两家人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安生。
玉峰也不知道宋氏到底要找什么媒人，索性吩咐几个婆子，将县城内外跑了个遍，把能找到的都找了过来，搁在宋氏眼前。
……
几个媒婆鱼贯而入，先是彼此看不顺眼地互相瞪了几下，这才勉强以官媒为首，走到了宋氏跟前。
为首的官媒还以为家里的太太会起来，正襟危坐地招待她，没想到才一进门，就见椅子上空空荡荡的，床下只有个软榻，宋氏就斜躺在上面用审视的目光打量。
她当了好多年官媒，执掌一地婚姻，哪家人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可没见过这么不尊重的。穿着身家常衣服，头也不梳，衣服也不好好穿，连坐都不坐起来，一看就是没诚意。
官媒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耳边又听见宋氏开口：
“我来，是因为咱们府上的大姑娘到了年纪，想让你们给我说说，有什么人家好让她嫁过去的？甘婆子，你是咱们这儿的官媒，你先来。”
感情还真把她当成呼来喝去的奴婢了？
甘媒婆愈发不满，但还是按住心里的火气，尽职尽责地问道：
“宋太太，你们家的大姑娘，敢问想配什么样的人家？”
提起这个，宋氏就冷笑一声：
“她一个庶女，能配什么好人家，你看着办就行了。”
……
庶女？
甘婆子身后的几个私媒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要是庶女的话，那就有说头了。心善的太太还会找个好人家，把人嫁出去，像这种情况，以后夫婿发达了，连带着那庶女飞上枝头也是有的。关系平平的太太也就平常地找，随便一个过得去的也就行了，将来日子不会很好，也不会很难过。
庶女就怕遇到心狠的嫡母，在家里受欺负不说，将来也还要受一辈子的苦。单是看这家太太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不想给自家庶长女找个好人家的了。
甘媒婆沉默了一瞬，接连报出了一串还没娶亲的人家，都是过得不上不下的人家，将来庶女不会嫁得好，却也不会嫁得太差。
傅员外好歹也是个小官，家里主母把人嫁得太差，难免会落得个刻薄的名声。
不料宋氏听了，脸上竟显出一股咬牙切齿的神情，不是这个太好，就是那个家里太简单了，总而言之，将甘婆子说出的人选都一一黜落了。
既然把她的人选都黜落了，那就是看不上她这个人咯？反正平时来找她说媒的人一天到晚都有，谢媒钱又丰厚，她又何必在这儿浪费时日？
甘媒婆本来就对宋氏不尊重的样子有些着恼，就借口衙门里事务繁杂，提前走了，只剩下一群到处八卦的私媒来。
……
本地最大的官媒一走，其他几个私媒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谁让甘婆子在衙门供职，手里掌着各家各户的婚配情况呢？要真论起保媒拉纤的生意，甘婆子是吃肉的那个，她们这些走街串巷的私媒，顶多是喝点汤罢了。
眼下有个不要官媒的，那就是看重了她们了？
几个人顿时心下火热，甚至还有些推搡。宋氏淡淡扫了她们一眼，随口点出了一个。
“蔡婆子，你来给我说说。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别给我那‘大女儿’挑得太好。”
没了官媒在场，宋氏反而放下了顾虑，干脆把事情放在了明面上来说。
好人家？那是留给她女儿傅玉池的，傅抱月那小贱人想都别想。
平常人家？那小贱人把她们娘俩害得这么苦，凭什么让她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她就是要让傅抱月那小贱人进虎狼窝，用下辈子的苦来偿还她们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