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鸳把人家叫起来的时候,天色早就暗了下来。
眼下正是深秋,天气日渐转冷,天上的太阳落山的得也比往常要早,此时院子里一片漆黑,就连打着松明,也照不亮多少地方。
白日里郁郁葱葱的大树此时都大变了样,成了黑夜里一个诡异的剪影,在地上投下斑驳摇动的影子。树上不知栖了什么鸟,一声声拖长地鸣叫着,粗粝又沙哑,听得人背后发凉。
几个被匆匆叫起来的丫鬟披着单薄的衣裳,站在秋风里不住搓着手,冻得关节都不灵活了。
外面的穿堂风呜呜地刮着,仿佛是有谁在角落处哭泣一般。几个小丫头心里毛毛的,回头看向金鸳,表情里早已有了退意:
“金鸳姐姐,现在外面都这么黑了,又冷,大伙儿都不愿意出去,要不等到明天再来吧?”
金鸳手里举着松明,表情紧绷绷的:
“不行,大房里那家跟咱们从来都不对付,她会这么好心?再说了——”
她凌冽的眼神在几个搓着手臂的小丫头上一一掠过,语气淡淡的。
“我从前这时候都要叫你们出去巡查一道,看看窗户火烛这些东西都归置好了没,今天我回来得晚了,你们去做没有?”
刚才还闹着回去睡觉的小丫头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这显然就是心虚的征兆。
“你们这些小蹄子啊,一天不揪着你们的耳朵,叫你们去干事,就尽会躲懒……大姑娘从前定的规矩是什么,回头照那个罚。”
几个躲懒的家伙长长哀叹了一声,却不敢再推脱了。
……
一伙人提着灯笼,打着松明,很快就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墙边。
金鸳先是伸手摸了一把新修好的墙壁,触感濡湿一片,还有些柔软,和周遭修了有些年头的地方手感完全不同。她把丫头们把手里提的照明之物全都拿过来。
灯光之下,新修好的墙壁形制跟旁边的老墙没什么不同,就连修墙的青砖是上好的。
宋氏当真会有这么好心?
金鸳顾不上十指被糊上一手的白垩,使劲推了推新修好的墙壁。
纹丝不动,很好。先前宋氏发作楚婆子的时候,就是拿她玩忽职守做理由的。
谁都知道看院子这件事,只是用来防备外面有小偷或者有了坏心的人进来作怪的,又有谁知道,这外面墙壁什么时候突然就倒了呢?
红叶楼的院墙又不是大姑娘带来的人给修的,何必做得这么绝。
金鸳正深思着尽早宋氏叫她过去帮忙所蕴含的深意,却见身边的阴影里,早些时候被宋氏革了差事的楚婆子一脸不甘地伸出手,在墙上到处摸索敲打,发誓要找出什么不对劲来。
还别说,楚婆子这么一敲打,还真找出些不对劲的地方来。
……
“金鸳姑娘,金鸳姑娘!我好像找到什么了!”
楚婆子一脸兴奋神色,把几个小丫头都拉了过来。指着墙根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金鸳凑过去仔细看了一阵,到底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都是一样的青砖,一样的粉墙,就连墙角的青苔也被前来修复的泥瓦匠铲得干干净净。
周遭的人也伸手过去,在那里摸了又摸,沾得一手都是白色的粉末,却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楚婆子,你怕不是老糊涂了吧,这里哪有你说的不对劲?”
见所有人都不信她,楚婆子也是急了,道:
“唉,不是这样看的!”
说着,把自己老树皮般的手又伸了出来,在半空微微屈起,单用指节重重敲着墙壁。
这声音十分微弱,几个丫头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很快就把楚婆子敲击墙壁的声音给盖了下去。金鸳眉头一皱,重重在几个带头说话的小丫头背上来了几巴掌。
“干什么呢,还不快闭嘴,仔细听声音。”
几个闹腾的丫头这才安静下来,侧耳听着。楚婆子见状,也愈发卖力地把墙壁弄出些声响来。
金鸳伸长了耳朵,整个人都快贴到了墙上,这才听见了一点声音。
平常实心的墙壁敲击起来,都是硬梆梆的,不仅手疼,而且声音还小,可这个地方,弄出来的声响却是“空空”“空空”的,仿佛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只在外面糊弄似的修了一层。
连墙根都是空心的,这怕不是一下雨,上面的墙体变重,下面的基础就吃不住劲,要整个倒下来了。
……
金鸳的眼睛当即就眯了起来,伸手仿照楚婆子的动作又在上面敲打了一番。
果然,墙壁还是发出了一模一样的空心声。
众人相顾骇然,楚婆子涨红了脸,就连眼睛也红了起来,敲得红肿的手上也暴起了青筋:
“金鸳姑娘,我就知道我是冤枉的!之前这面墙我是一直看着的,上面连生根草我都要上去拔掉,连青苔都时常清理,怎么可能是我玩……玩什么守,照看不经心!”
就算是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