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祭完成的时候,天上已然是繁星满天。
本就有旧伤在身的荀羽在随着大流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甚至还晃了晃,伸出手在一人合抱的朱漆柱子上扶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伴读郭琳赶紧伸手托了他一把,关切道:
“没事吧?早叫你别来,你非要过来,现在你这身体,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住。”
荀玉摇了摇头,被泪水洗过的双眸却是晶亮。
“我受不受得了没关系,这次过来,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斗米恩升米仇而已。”
……
好不容易从哭祭的灵堂里走出来,傅抱月觉得整个人腿都有点发抖,好在自己临走的时候穿了一套护膝在腿上,不然的话,周边脸色发青的太太小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说来也好笑,原本是预备着跪祠堂的护膝,竟然在几月之后,又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派上了用场。
傅抱月垂下手,隐蔽而快速地揉着酸痛的膝盖,把目光投向了王府大门的方向。
“母亲,今晚可是要回去?”
她放在鹿门西园里的书都还没抄完呢,哪里就愿意在这种地方多待了?
谁知一脸疲惫的宋氏闻言,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地跳起来,一蹦三尺高:
“谁告诉你只在王府这儿留一夜了,咱们要是只在这儿待半天,别人能看得出来咱家的诚意?抱月,你是不是听哪个满嘴胡吣的奴婢说了,就信了?”
“咱们可是要在这呆上三天的,后面这几天,只需要每天白天去哭一阵就行了,其他时候你带着你妹妹过去跟这些姑娘打打交道,指点指点她如何为人处世,行吗?你也这么大了,也该担起长姐的责任了。”
家里派人叫她回去的时候,可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证只去一天的,难道说还有假的不成?要不是前一阵子管府里有人上门来砸了书院,导致程老夫子不得不暂时闭馆,她这么无故缺课,回去就是要被教书的先生一顿臭骂的。
耽搁了功课不说,还可能又被降回丙班去,她和墨夫子一个拼死拼活地学,一个又拼死拼活地教,难道就是为了让宋氏从中作梗,好让她灰头土脸地丛书院里滚出来的?
傅抱月满脸恭顺地道了声歉,连连说自己听岔了,胸中却有一股不平之气在不断发酵。
原以为宋氏你现在消停下来了,没想到居然还在背后玩这种腌臜手段,那也别怪她心狠了。
……
窗外鸟鸣阵阵,和楚王府的愁云惨雾不同,傅抱月起了个大早,看着蒙蒙天光里树叶上的白霜一点点化去,门外响起了有人走动的声音。
他们家虽然薄有产业,可也没富裕到吴家那种程度,随随便便就能包下一大片湖泊当做自家产业。所以,他们这次过来,晚上住的就是镇子里的客栈。
傅抱月理了理身上的缥色衣裙,在就去了宋氏的房间给自家嫡母请安,顺便用了个早饭。
早膳之后又是如傍晚哭祭那般,傅抱月一回生二回熟,普通跪在地上,跟着身边的人吚吚呜呜也就过去了。真正占了这一天大头的,正是宋氏昨晚已在提点的夫人之间的交际。
“抱月啊,你带着玉池到那边玩去,可要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啊。”
宋氏揉着额角吩咐道,刚才在灵堂里,到处都是人在鬼哭狼嚎,哭得她脑仁都疼了。这还不算完,她还得一边惦记着自家女儿,一边打起精神跟这些官太太们打交道,真是折磨得很。
“好啊,母亲。”傅抱月脸上笑盈盈的,半点看不出内心有多不满,“我带着妹妹到院子里走走,看看能不能碰见几个认识的。我昨儿在花厅里喝茶的时候,就看见了几个书院里的同窗,想是他们也过来给世子殿下哭灵来了。”
一提起鹿门书院的事,宋氏的脸色都不一样了。
那儿的人大多非富即贵,要是能被庶长女带着认识几个,那玉池今后也不必让她这么发愁了。她这回在老爷耳边天天念叨,强行要人拖家带口地过来给楚王世子哭灵,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那行,你过去吧,当心别走太远,找不到回来的路了。要是你让书院里的同窗认识了玉池,回头我就给你多添点月例钱。”
还不等自家庶长女回应,宋氏就猛然听见似乎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知府家的太太站在廊下,连忙小跑着就过了中庭,一叠声地夸赞着对方身上的衣纹。
……
昨天晚上楚王用宠爱的姬妾招待诰命夫人们的恶果,在今天就体现了出来。众多诰命夫人在推掉了荔枝的盛情挽留之后,立马又找了个宽敞的地方,用作彼此之间交际游乐的地方。
“大,大姐。”一叫出这个词,傅玉池简直浑身不舒服,一双眼睛含怨带怒地盯着傅抱月,“咱们去哪儿?你该不会说逛园子,就真的只带我逛园子?我娘可是盯着你呢,要是你不给别人介绍我,那就等着回去扣月钱吧。”
刚刚打发走了青雀的傅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