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宋氏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傅玉池更是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两人调整了好一会儿,才见宋氏重新撑起笑容,语气和蔼:
“抱月啊,我最近这几天让嬷嬷好好调.教了她一番,你看行了吗?”
说着就给又开始闹别扭的傅玉池使了个眼色。
傅玉池眼睛一瞪,纵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在庶女面前低头,可毕竟被家里那个严厉的嬷嬷训怕了,偏偏宋氏这回又不站在她这一边,反倒还帮着嬷嬷说话。为了不再重回那段憋屈的时光,也只能起来对傅抱月委委屈屈地行了个半礼:
“大姐姐好,玉池在这儿给您请安了。”
她这一蹲,傅抱月心里简直笑开了花,还是自己悄悄掐了一把身上的软肉,这才端着长女的架子,不至于当场失态地大笑出来。
从前都是你找我麻烦,我只有受着的份,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你给我行礼了。
这样想着,傅抱月看了看对面脸色阴沉的宋氏,发热的脑子又清醒了过来。
她上辈子之所以这么惨,全都是这毒妇在背后主导,府里骄横跋扈的二小姐,不过是她来打压庶子庶女的工具和帮凶罢了。只要宋氏一天不倒,宋氏就能仗着当家主母的身份卷土重来。
所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就是这个道理。要扳倒这娘俩,就要一击毙命,永不翻身那种,否则全都是虚的。
傅抱月在心头打定主意,便放下手帕,身子往旁边一侧,直接避开了傅玉池这一礼。她既然要把这娘俩一竿子打翻,首先自己就不能有让别人说道的地方,至少在宋氏面前不能。
从长幼来看,妹妹拜姐姐,那是应当的,但从嫡庶来看,嫡女拜庶女,那简直就是乱了嫡庶之分。别管吴慧说世家大族从来不听什么理学,她就是说得天花乱坠,傅家也不是什么可以无视礼法的大家族。
……
她这么一让,反而让阴沉着脸色的宋氏脸色稍霁,伸手揽过心里堵得发慌的亲女儿,两眼殷切地看着傅抱月:
“怎么样,抱月,你看行了吗?”
傅抱月重新坐回椅子上,上下扫了扫傅玉池,直到傅玉池差点被她看得浑身炸毛,这才慢悠悠地说道:
“我看二妹妹这个万福做得一丝不差,向来是下了苦功夫的。按理说,我本该就这么放妹妹过关的,不过——”
不过什么?
傅玉池好不容易在脸上强装出来的谦卑顿时粉碎,被庶女欺侮的屈辱感顿时充满了心头。
她明明都这么努力了,就连走个路都要被姚嬷嬷一天训个百八十遍,连这个老不死都点头了,怎么还被庶女鸡蛋里挑骨头?
这分明是傅抱月趁着这个机会公报私仇来了!
傅玉池的不甘和怨愤简直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傅抱月一看就明白了,顺带隐蔽地甩了个挑衅的眼神过去。
“二·妹·妹这礼虽然动作上大差不离,可是这神态气质,却需要改改。”
我就是公报私仇怎么了,不服过来咬我啊!我不仅要让你低着头对我行礼,还要把你们娘俩有朝一日踩到泥里!你要是搞砸了你娘的如意算盘,看她回头找不找你算账。
宋氏心里一紧,她就怕庶女抓着这个事儿不放,又耍手段报复自己的女儿。
“抱月,这个神态气质上的问题,这又是怎么一个说法?”
傅抱月瞥了一眼满眼怨气的傅玉池,示意宋氏自己去看。
“母亲,不是我说,二妹妹都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了。想母亲平时出门在外,总要和其他家的夫人太太打交道吧,你可看见过其他家的女儿像二妹妹这样蛮横无理的?”
“她也是被宠得过了,总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其他人都该排在后面,上回她不就掐了母亲吗?就连刚才她对我行礼的时候,也是满脸不服气。”
“咱们书院里的人,几乎个个都是非富即贵,我就这样把她带出去,她这一脸傲气,鼻孔都比天还高,就这么跟里头的贵人说话,人家能有什么好脸色?不和你来往都是轻的,更别说想要人家提携她了。所以啊,礼数倒是其次,她这脾气还得改。”
就算是心中早有成见,宋氏也不得不承认,傅抱月句句都说的在理。
人生在世,谁还能一辈子不吃亏啊?傅玉池这个性子的确是一大麻烦事,就算是有人愿意提携她,给她找了各方面都优秀的夫君,性子合不合得来还是个问题。
万一要是夫妻不和,天天吵架,那嫁过去也没什么意思。
宋氏轻轻点头,道:
“你说得的确对,我回头再好好给她说说。”
宋氏话音未落,傅抱月就出声打断了她。
“母亲,不必了!您主持家务辛苦,还要顾着这边,那就更累了。不如这样,我在鹿门山也有住处,就让二妹妹去那里小住一段时日。一来,我能就近教她怎么和同窗打交道。二来,那儿离鹿门山也近,同学们有什么聚会,我也能直接带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