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子进来之前，楚王就已经洗漱完毕，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了。
楚王世子刚一进来，眼圈就又忍不住红了。
从前在京城，诸多勋贵外戚之中，楚王荀澄可谓是丰神俊朗，仪表堂堂，就算是如今已经三四十岁，其风姿也依旧颇为人所称道。
甚至还有骑马入城时，被碰歪了帽子引发全城效仿这种轶事。
曹平扮的那个假楚王，着看之下也还过得去，但是和真正的楚王相比，就如同鱼眼珠子放到了珍珠旁一样，一眼就能分出真假。
有些时候，纵然五官能够相似，但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高华气质，却是怎么也不能模仿得像的。
然而现在，楚王却是大变了样，白皙的皮肤被风吹雨打之后又粗又黑，整个人也迅速消瘦了下去，和从前比，隐然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
唯独脸上那双眼睛，在江湖浪荡一圈回来之后，变得更为锐利起来。
……
楚王世子咬住唇，深深拜了下去：
“孩儿拜见父王。”
“免礼，玉儿你先起来吧。”
他刚刚拜到一半，身子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了起来。
不同于曹平在面对世子时的战战兢兢，楚王本人在私底下对着亲近之人的时候，是十分随意，甚至有些放浪形骸的。他晃了晃一边桌子上摆的小葫芦，干脆就把上好的青花茶盏用作了装酒的器具。
“玉儿，过来尝尝，我给你带的特产。”
说是特产，实际上也不过是他在街边小棚子里随便装的一壶米酒而已。
楚王世子浅浅抿了一口，只觉得入口味道极淡，仿佛掺了许多水进去，漂浮着不少米粒的酒水颜色微微发绿，上面浮起的泡沫形同蚂蚁，正是所有酒当中最差的一等。
他当即皱了眉头，父王在外面喝的东西都是这样的？
回头可得跟白袍卫好好说说去。
谁料楚王一见他眉头蹙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哈哈一笑：
“玉儿，我看你成天皱着眉头，以后长大了眉心怕是会有纹路啊。你先放宽心，我在外面没有吃不好睡不好，这些还是我自己想要买的。”
世子放下装了酒的茶盏，面上忧色不减，对着楚王也有了些责备的意思：
“父王！情势如此危急，您怎么还在外面买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
荀玉一着急起来，楚王也拿他没辙，父子两人都是一样的犟脾气，谁也奈何不了谁。自家儿子发起火来，楚王又是好一阵安抚，才勉强让着急上火的楚王世子平静下来。
“之前我抛下你，一个人去微服私访之后，你可还应付得来？”
楚王眼含关切，望向自己的嫡长子。
他这次出来，除开荀玉自己主动要求之外，心里未必没有要借此锻炼长子的意思。比起想要让长子有多少功勋在手，楚王更想要的却是长子这次出来，能多见识些世面，往后对上朝中那些老狐狸也不至于吃亏。
荀玉心中一暖，一口接着一口，把茶盏里的米酒喝得一干二净，道：
“我还应付得来，那些人虽然比京城里的人热情得多，心思却没有京城里那么弯弯绕绕。再加上曹平扮成父王的样子，也替我吸引了不少人过去。我应不应付得来还不打紧，最要紧的是如今局势。”
“您给我的书信我都看了，江南官场这几年愈发不像样子，都是因为安王殿下的缘故。宗室官员上下勾结，朝廷派来清缴财赋的大臣不敢开罪安王，天子钦点的巡盐御史也被这些官不官，商不商的东西用计给蒙蔽了，要不就是暴病而亡。其态度之猖獗，下手之狠辣，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父王走之后，我便开始着手打听从前安王殿下的事迹。我本没想查出什么来，后来却碰见了当年镇南将军府上的下人。”
楚王的眼神一下锋利起来。
“当初驸马府上不是一个人都没活出来么，怎么又冒出个下人来了，你查清楚那人真的在驸马府上干过没有？要是这是人家的毒计，那你就一脚踩进去了。”
荀玉被他疾言厉色地说得神情一滞，随后才耐心地解释道：
“我让白袍卫那边的人查过了，没问题，的确是当年文懿公主从皇宫大内里带出来的太监，这些年来，安王手下的人也一直在追杀当年从镇南王府里跑出来的旧人。我从中得到了一个消息，当年文懿公主和镇南将军，还有后代流落民间。”
“你……查什么不好，偏偏要去查那桩无头悬案。”楚王面色更是难看，随后又变成了无奈，“这件事就算要查，也不该在这时候动它，明白么？算了，既然查都查了，我这儿也有些东西挺棘手的，早晚要和安王反目成仇，那就这样吧。”
荀玉虽然看过楚王之前送过来的书信，但此刻看见他面色冷峻，仍然是浑身一个激灵。
“父王，你说的，莫非是……”
“没错，就是武库。”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