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头端着果盘，和傅抱月主从擦肩而过，却是要去吴府里的棠梨汤，给本次赏花夺魁的张怀玉张姑娘用的。
吴府里的海棠汤、莲花汤等汤泉常常使用，棠梨汤却是只有“贵客”到来时才启用。
张怀玉从汤泉里起身，跟着丫鬟去见杜夫人时，心里还在回味方才泡温泉的滋味。
“这棠梨汤滋味可还好？”
杜氏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她让自家大女儿陪着孔姑娘逛园子去了，身边也就空了出来。
张怀玉轻轻吸了口气，硬着头皮也坐上来，一缕半干的头发越过拢着头发的软绸，风情万种地搭在半遮半掩的香肩之上。
“托夫人的福，还好，丫鬟们伺候得都很周到。”
杜氏听着听着就笑了。
那是要放出去卖钱的猪，最后几天伺候得能不精心吗？伺候得不好，到时候掉膘了怎么办？
“你可别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提。咱家丫鬟们是比别家过得好，有时候难免就有点娇气，你也别给她们面子，尽管下死力使唤就行了。”
“夫人教训得是，小女子记下了。”
有求于人，还能怎么样？纵然张怀玉心中万般不甘愿，却只能低头应是。
杜氏上下打量着张怀玉，只觉得她比入浴之前出落得更加水灵了，不仅柔肤润泽白嫩，就连有点发黄的头发也是乌黑油亮，显然是吴府里兑了秘药的棠梨汤的功效。
这棠梨汤里放的秘药，是织造大臣遍寻天下名医，调配了整整一年才敲定下来的药方，尤其能提升女子容貌，七八分的美能变作十分。只要放出这药的风声，就能让全天下爱美的女子如痴如狂。
只可惜，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容易令女子不孕。
这一缺点，对于吴府而言，却恰恰正是优点。因为，经府里的奉圣夫人点拨，又在岭南找到了毒圣，重金之下又求得了此秘药的解法。
只要服下解药，棠梨汤所带来的副作用就会不翼而飞，原本因药不能生育的女子也能如同常人一般生育了。
吴府也正是凭着此药，在各家女眷里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关系网。
……
“你呀，进了咱们府的大门，就别客气了。”
杜氏虚情假意地客套了两句，对身边这个乖巧不闹事的姑娘是愈发满意了。
不像之前闹着要走的那个傅抱月，自家大女儿看上她，请她到府里来做客，那是抬举她了，不然一个交钱就能做的员外郎庶长女，又有什么资格踏进吴府大门？
就算是把人送进王府里去做侍妾，那也是王爷府里的人，一辈子荣华富贵吃穿不愁的。杨公公明天就过来看人了，偏偏还闹着要走。
美则美矣，却不识相。
张怀玉低垂了头，小扇子般的睫羽轻轻扇动，神情含羞带怯，宛如一株将放的含露鲜花。
“礼不可废。”
……
你来我往地寒暄之后，杜氏终于切入正题。
“张姑娘，你既然求到我跟前来，那我就得问问你，今年贵庚，又会什么才艺？”
张怀玉低了头。
“小女子年满二八，会弹琵琶，会跳凌波、绿腰舞，会唱清平调，画也能画上几笔。”
得，还真是按着瘦马来养啊，好人家哪里会让自家女儿去学跳舞，那分明是烟花之地女子用来取悦恩客的手段。也难怪张同知被下了大狱，合着上梁不正下梁歪，女儿不学好，大人更是不堪了。
不过，这种能歌善舞的人才，正符合他们织造府的要求。
杜氏暗自不屑，脸上却挂着假面，轻轻点了两下头，道：
“好，果然是个多才多艺的能人，想必定然能入贵人的眼。”
话音刚落，只听见扑通一声，张怀玉整个人就跪到了地上，眼中聚起水雾。
“小女多谢夫人！还请夫人发发慈悲，把父亲救出来！”
骤然被人抱住双腿，杜氏的脸色僵硬了一瞬，手上旋即用力，把人扶了起来，顺便替她掸了掸罗裙上的灰尘。
“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的这份心我收到了。只要你入了王爷府上，咱们就能求王爷出手，把你父亲从牢里捞出来。”
安王分明是个色中饿鬼，府上早就佳丽三千，怕是还没混出个什么来，就要香消玉殒在里面。
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张怀玉看向杜氏的眼中残存着几丝怀疑。
那可是国法，安王再是在江南一手遮天，也能大过国法，能把她爹从牢里捞出来么？
“你也别慌，咱们江南官场里的人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只要有一个人被牵出来，那别人都讨不了好。”杜氏早就料到她不会这么轻易信人，“就算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咱们也要把你爹从牢里捞出来。”
张怀玉放柔了眉目。
“那就多谢夫人了。”
“行，你去吧，晚上好好收拾收拾，明天我让杨公公过来和你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