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外面天都黑了,不如不绣了吧?”
金鸳小心翼翼地问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自从姑娘去了周姨娘的小院之后,回来找青雀她远房表叔定了一批屏风架子,就开始一刻不停地绣。白天绣完了晚上接着做,熬得眼睛都红了,这样下去眼睛迟早要坏。
“那我歇会儿,喝口茶再来。”
傅抱月揉了干涩的眼睛,这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刚才绣着还不觉得,这一停下来,浑身的骨头就嘎吱嘎吱地发出抗议。
绣活当真是打发时间的东西,难怪周姨娘一闲下来就开始拿针,不是做惯了,而是没事可干。
傅抱月躺到美人榻上,就有丫鬟过来,按着关节穴位给她松散筋骨。她在榻上闷头趴了一会儿,才爬起来用饭。
这个月天气渐热,她忙着绣寿屏绣得昏天黑地,连带着胃口也不好,丫头们变着法地给她做什么酸笋鸡皮汤,什么樱桃肉,生怕她瘦了一星半点儿。
傅抱月扒着粳米饭,一边回忆周姨娘交给她的那些针法。
周姨娘最拿手的是苏绣,向她学绣活的又是看着长大的傅抱月,她自然也不留手,把苏绣里常见的什么套针、抢针、平金、散错针之类的针法一股脑都教给了傅抱月。幸亏傅抱月之前找周姨娘讨教怎么绣抹额,还有些底子在那里,不然从头学起脑子都会炸掉,更别提两个月绣两幅寿屏出来。
傅抱月盯着摇曳的烛火,心里渐渐勾勒出寿屏完整的模样。
吃过晚饭,傅抱月正拿着针,突然灯光晃了晃,就是一暗,抬眼看去,原是烛台上的蜡烛燃到了头。芍药忙去开了库房,却见放着牛油大烛的柜子几乎见了底,只有两三根残烛散乱地放在原地。
“姑娘,没蜡烛了,可要奴婢现在去取?”
“不了,现在取难免又要有人说闲话,等明儿去吧。金鸳,早上给厨房提前说一声,多送几碟容易克化的东西来,姨娘肠胃不好,吃这些才养胃。”
金鸳眉梢一弯,心道:
姑娘有时候狠是狠了点,但那也是对该狠的人,若要有谁入了她的眼,那就是贴心贴肺的好,真正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翌日一早,傅抱月就收拾好了东西,去了周姨娘的小院。一来是红叶楼里没蜡烛了,二来是她本就不擅女红,更要向周姨娘多多讨教讨教,这两幅绣品才能保质保量的准时完成。
周姨娘一个人呆着无聊,见从前养过的姑娘进来,欢喜得把屋子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傅抱月。她更是亲手扫了块空地,两人坐在天光下,握着傅抱月的手腕,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把一股线劈成头发丝那么细,怎么绣花鸟鱼虫的吉祥图案,又怎么才能把字绣得柔润飘逸,圆转如意。
傅抱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绣了拆,拆了绣,来来去去十几遍,满是针眼的绣布上才渐渐有了些细腻活泼的鸟雀模样。
墙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进来了只肥肥的大橘猫,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毛绒绒的身子蹭在傅抱月脚边,团成一团睡着了。
温煦阳光从墙外透出,斜照在傅抱月脸上,就连那美艳到咄咄逼人的容貌也柔和了几分,显出一丝沉静温柔的气质来。
门外面的小萝卜头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柔和的模样。周姨娘和傅抱月正专心致志地绣着花,不时交头接耳一阵,眼角眉梢都溢出满满的柔光。
一只大肥猫就趴在傅抱月裙边,睡得四肢松散,毛绒绒的肚皮看起来分外好摸。小萝卜头鼓了鼓脸,两眼盯着橘猫,蹑手蹑脚地从门口溜了进来。
不曾想那只猫虽然看上去睡得香,小萝卜头一靠近,就立马睁了眼,翻身站了起来。
傅抱月停了针,赫然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小萝卜头,穿着喜气的大红虎头袄,脖子上挂了个金项圈,一脸跃跃欲试又裹足不前的模样。
“云哥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云哥儿大名叫做傅云,傅员外膝下只有两子两女,这傅云就是小儿子。傅云是陈姨娘所出,他三岁时害了一场大病,高烧了整整七天,差点就没了。陈姨娘被吓得半死,从此云哥儿凡有所求,陈姨娘都竭尽全力满足他。
按理说这个娇宠的程度,一般孩子早就宠坏了,但云哥儿天性淳厚,又和大两岁的雪哥儿玩得好,耳濡目染下倒养得十分可爱。傅抱月还没搬到红叶楼的时候,和家里两个小的关系也还不错。
云哥儿指了指傅抱月脚边的大肥猫,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粉嫩嫩的脸上满是渴望:
“抱月姐姐,我的黄豆跑到这里来了,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原来是叫黄豆。
傅抱月暗道,刚才和周姨娘绣花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低头一看是只猫,横竖它只要不乱动姨娘的东西,她也就任由这只猫在院子里躺着了,现在正主找了过来,也该还给人家了。
傅抱月还以为是他养熟了的,便伸手一揪,就提着大肥猫的后颈皮拎了起来,放到云哥儿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