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容既推拒了宴会,便在灯下帮着崔喜整理从国师府带进宫的东西。
升任国师首侍的崔喜则捉着笔,在一旁清点登记各族赠送的国师入宫赠礼。
崔喜从一大堆宫外赠礼中挑出一双并不起眼的手套,嘴里道:“哟,好鲜亮的皮子,这礼可不轻。”
说着就去翻那赠礼礼盒里的签子。
林容就着崔喜手上事物一瞧:
崔喜的目光甚是毒辣:她手上拿的那副手套,掺在一堆金光闪闪的礼物中,并不打眼。可单独拿出,就在灯下,幽光紫气,油光水滑,隐隐透着旧贵人家的奢贵气息。
林容胎穿到此数十年,已经能够辨别出各类动物皮毛。
她一眼就看出:这是紫貂皮。
而紫貂,在万兽国已被列为禁绝捕猎兽物,如何会堂而皇之制皮做成手套?
崔喜此时也翻到了那赠礼礼盒中的签子:
“太后送的。”
两人面面相觑。
眉间都浮起困惑。
章怀太后在万兽国中乃三大名门紫鹿章家的族中女儿。
紫鹿章家族语“钱生钱、利滚利”,便是因族中皮子生意做得极其盛大热闹,且公中积攒数千件堪称稀世奇珍的奢贵皮子的缘故。
不过,这都是章怀太后做姑娘时候的旧事了。
后来紫鹿章家和绯虎陆家联姻,章怀太后嫁给先帝陆辉,先帝陆辉一意推行禁绝捕猎珍稀兽类律法,太后为了配合夫君施政,亲自下令关闭珍稀兽皮制皮坊三千多间,从此后,紫鹿章家只做普通皮子生意,那些稀世珍宝的陈年旧皮子,也少在市面流通了。
现在太后堂而皇之送出紫貂皮手套给她,难道是因着先帝死了,太后又故态复萌,预备为娘家重新开张珍稀兽皮生意了?
林容将手套笼进怀里:“这副手套不要录入库中,近日恐有大用。”
这时,窗格外传来幽幽的丝竹礼乐声。
崔喜放下手中的礼单,走到窗边向外看,回头笑说:“从后宫中传来的。这次晚宴,太后总算可以如愿。”
林容心中深知崔喜口中所说的太后“如愿”,意指撮合陆羽和蒋钰。
礼乐声悠扬婉转,透着旖旎韵味。
分明是令人神魂摇荡的曲乐,林容却于这悠扬中,生出一种发自心底的疲惫。
并不随崔喜也一起走到窗边看热闹,林容深深打了个呵欠:
“陛下和万兽国第一美人宴饮,这丝竹声都透着得意呢。累了,我先歇了。”
呵欠可以极好的隐藏眼角泪花。
崔喜诧异地看看殿角的更漏:“林国师,你可还好么?今日怎么睡这么早?”
林容随意敷衍解释了两句,摆摆手,走去里间,自去洗漱不提。
晚上,林容做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梦。
梦中,宴会上的丝竹礼乐声越来越激昂,从悠扬婉转渐渐变作喜气洋洋。
最后,宴会的丝竹声,化为婚宴上的喜乐声。
红烛高照,一阵吹锣打鼓,一对身着大红婚服的壁人从人群中脱众双双上前。
一屋子的人围着新人祝贺,嘴里道:“这两人好生般配啊!”
林容也随众上前,嬉皮笑脸拱手道:“恭喜恭喜,恭喜敛轻君,恭喜蒋姑娘。”
陆羽在大红婚服中越发眉目鲜妍,灼人眼目。
他沉着脸问:“林爱卿此话可是出自真心?”
林容被他问住了。
在众目睽睽下,不由向后一退。
这一退,她踩在一个事物上,脚下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
这一声一出,喜乐声即刻静止,所有宾客俱都冷下脸来,看向林容,面含嗔怪。
好似都在怪她一人,格格不入,破坏欢乐气氛。
林容一惊,睁开眼睛。
黑暗中睁开眼,视线中骤然张满先前陆羽命人为她换上的鲜艳红绿土布床帐。
四下一片寂静,殿中更漏滴答。
宴会该当结束了,此时,窗外唯有呼呼风声。
崔喜睡在内室旁的珍笼阁子里,突然坐起,大声道:“谁?!谁要害林国师?!”
林容一怔,以为崔喜也被那诡异清脆声惊醒了,转瞬,崔喜又挥舞手臂道:“谁要害我崔喜摇钱树?!”轰然倒下,发出沉沉呼吸声。
林容早知自己这位国师首侍崔喜,外表俏丽妥帖,私底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财迷,信奉“勿以生意小而不为”,平日崔喜总是偷将她习字抄书的草稿拿去外间拓印,做“国师真迹”“国师最喜箴言手稿”贩卖。林容自为小事,从来睁只眼闭只眼。现下听了崔喜的梦话,不由一乐:“得,我成她摇钱树了。”
这时,寂静中,传出一声咔嚓声。
像是枯树枝被踩到的声音,和梦里林容脚踩树枝那一声一模一样。
林容嗖一下坐起来。
有人躲在暗处?!
皇宫守卫森严,侍卫轮流在殿外巡逻,因此副殿中并未安排值夜之人。殿中诸人睡得昏昏沉沉,除了林容,无一人发现这个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