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几句场面漂亮话,为自己对国师的关切来个锦上添花,博取一个体恤臣下的贤君名声。
可偏偏陛下生得俊俏,却拙于言辞。
只说这么一句没头没尾“宫人死了”的话,叫围观的人都替他委屈!
可就是他这样笨嘴拙舌的关心,更让人动容:
陛下对林国师的关怀,好似是出于本能啊……
这时,一屋子的人方才单膝跪下行礼,齐齐朗声道:
“陛下关怀臣下,我等拜服。”
林容也跟着行礼,她垂下头,任由风帽盖住自己半张脸:
“微臣谢陛下关心!”
陆羽听到众人说他关怀臣下的话,似乎并不高兴。
他皱眉道:
“雪路难行,只有等明日清晨雪化了方可启程。朕今夜与你们同住驿站。年内侍,你带人去清理一下房间。夜深了,诸位也该当休息了。”
众人瞬间觉得感动之情稍减:
陛下,才酉时,围炉夜话咱还能聊会儿……
但是陛下就是这样:条律规则,一点不能错。作息,更是一分不能乱。
年内侍当即带人下去,不一会儿回来,告知众人:这间简薄的城郊驿站一共两间简易客房,其余通铺五十五张。现对国师府众人进行房间分配。
陆羽也是毫不客气地道:
“林国师宿在走廊最里那间,朕宿于她隔壁。”
不待众人起疑,陆羽又对林容一个瞪眼:
“想来这般,林爱卿总得老实片刻。”
一群人脑中浮起的一丝怪异联想,瞬间烟消云散:
咱在想什么呢?陛下隐姓埋名在学谷时,就是宿在林国师隔壁的。而这驿站墙壁单薄、地板老旧,林国师莫说夜中不安分溜出去,便是在房间中翻一翻身,从塌上下地,隔壁马上听见。唉,林城师,自求多福罢。
林容对这个霸道的分配,更是不敢有任何异议,是是是好好好一番,奔到墙角堆放行李处,找到日记乌龟,和她用来装家书信笺的木头匣子,全部抱到怀里,灰溜溜闪进房间。
林容进入小小的房间中,发现这城郊驿站的房间特别窄小,几乎只有一张床榻,和一个小小的案几,其余再无空隙。
而这床榻,乃是靠墙放置的。
林容不禁浮想联翩:陆羽的床榻也是靠墙。
也就是说,她躺下,便如同躺在陆羽身侧?
林容顿时红了脸。
“林容啊林容,他说你成日想些乱七八糟的,你还真不冤啊。你给我出息些!”
敲了敲自己,为了防止继续胡思乱想,迅速爬上床榻,蒙上被子。
被子厚实,林容极力不愿听到外界声音,但还是听到这时隔壁木地板发出的嘎吱脚步声。
陆羽也进屋了。
紧接着,隔壁传来木板床榻躺卧人后的吱呀声。
隔着薄薄的房间木板,那声音清晰无比。
林容黑暗中脸再次红了。
好在陆羽这人,是连沉睡时也端正凝肃的。
他当年被囚禁驮龟神殿七七四十九天,卧在殿角,微微蜷缩,背部靠外,侧躺卧着。
一旦入睡,就绝无可能辗转反侧、夜中难眠。
好像他睡着了,就沉入了永远的深海……
林容听到隔壁没有动静,安下心来。
睡眼朦胧,也预备睡去。
突然,寂静窄小的房间,响起微不可闻的一声:
“林容。”
林容怀疑自己听错,睁开眼。
是陆羽。
是那个从来不会躺下后开口说话的陆羽。
林容不知所措起来,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
一颗心砰砰乱跳,跳到她竟有些担心这薄薄墙壁会泄露她的紧张。
好在那一声低唤后,一切归于宁静。
林容竖着耳朵凝神半日,再听不到一星半点声音,便暗笑自己刚刚是昏睡中做了梦。
再次闭眼,准备睡着。
这时,隔壁又传来极低一声诱人心魄的沉音:
“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