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九桢靠在车门上,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个圈,她玩味地盯着许岐,许岐也任由她看着,神情泰然自若。
“你人高马大的一个小伙子,还怕黑吗?”
“是啊,怕黑又不分男女,也不分个子高矮,袁老师,难道你觉得男生都应该不怕黑吗?”
许岐其实是那种非常乖的长相,跟他有点桀骜的性格大相径庭,他打眼一看上去,给人的印象就是干净、清爽。别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对他的设想应该是乖顺的、彬彬有礼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车库里的声控灯暗了,他清咳两声,面容在重新亮起的昏黄灯光下显得更加柔和。
袁九桢注意到他有着一双看起来温柔又多情的杏眼,瞳仁很大很黑,看人时湿漉漉的,有点幼态,让她不由想起她与陆烺那次在林中遇到的小鹿,目光清澈,眼神诚恳。
这个小子要是骗起人来,是很容易得手的。袁九桢想。
“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可你连个用心点的说辞都懒得想,这么烂的借口,你真的以为我会相信吗?”袁九桢说。
许岐一脸无辜地说:“我真的没有找借口,是不是因为之前表现得不够好,袁老师对我有成见呢?以前确实是我不对,以后我会改的。”
对方姿态摆得这么低,袁九桢再拒绝显得过于不近人情,她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她一抬下巴:“那就上车。”
许岐乖觉地应了一声,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袁九桢问他:“你家在哪?”
许岐说了一个地址,离学校差不多十分钟车程,袁九桢目视前方,问他:“那你平常怎么回家?”
许岐说:“以前跟我表哥一起骑车回家,现在嘛……”当然是自己一个人骑车回家,只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
“现在呢?”袁九桢揣着明白装糊涂。
许岐笑眯眯地转头说:“有时候我小舅舅来接我,大多数时候我自己走路回家。”
袁九桢嗯了一声,不再答话。没想到许岐却跟打开了阀门一样,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我小舅舅才比我大五岁,跟我们特别能玩得来,虽然别人总在背地里说他啃老,可我外公也愿意被他啃啊。”
许岐丝毫没有家丑不能外扬的自觉,“钱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我外公外婆那流到他手上,从来没有往回流的,反正他们乐意贴补。小时候,外公贴补他一百,八十都能到我和我表哥头上。”
袁九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许岐就像是在表演独角戏一样,心理素质强大,完全没有不被搭理的局促不安。
“我们从小就这样,我小舅舅买一串冰糖葫芦,总共五个山楂果,我表哥吃三个,他吃一个。”
“那还剩下一个。”袁九桢说。
许岐笑起来:“剩下一个归我。”
袁九桢没有笑,她实在不耐烦和他打哑谜,她说:“你到底想做什么,现在可以直接说了,我没那么多功夫听你讲家长里短。”
许岐收起笑容,“袁老师,你还说你不讨厌我,你对其他同学从来都不这样。”
袁九桢看他一眼,说道:“其他同学有像你这样不知分寸非要我送回家的吗?”
许岐无辜地说:“袁老师,你可真是直接,一点都不委婉,你对别的同学也这样不假辞色吗?我看你对课代表就很温柔啊。”
袁九桢被他一噎,索性不再说话,空气一时凝固住了。
许岐则毫无察觉似的,锲而不舍地与袁九桢说话:“袁老师,你知道你像什么吗?我总觉得你像个黑洞,喜欢你的人很多吧?可是你好像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喜欢,就像光线进入黑洞,全都被吞掉了,进去再多,也改变不了你本身是个黑洞的实质……”
袁九桢忍无可忍,粗暴地把车一停,对他说:“到了,下车。”
许岐随着惯性往前一栽,差点撞到鼻子,他也不生气,环顾了一下四周,摸着鼻尖说道:“我到家了,谢谢袁老师,老师以后还能送我回家吗。”
袁九桢说:“不能,快点下车。”
许岐下了车,关上车门前,俯下身来,探进半张脸,对她说:“袁老师,你就是一个漂亮的黑洞。”
袁九桢理都没有理他,一脚油门就走了。
陆烺病好以后,就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连续剪了一个礼拜的片子。
那天摄像机开了一个下午,每一秒都没有遗漏,他导出片子,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就觉得拍摄出的这些东西远远超乎了他的期待。
工作室太亮了,陆烺买了厚厚的遮光窗帘,把整间屋子都围起来,这间采光极好的房间于是就此陷入了黑暗,沈海来看他,一进门就仿佛步入了山洞里,眼前一片昏暗,唯一的亮光来自于陆烺面前的屏幕。
陆烺转过脸,他病还没好透,这几天每天都点外卖或者根本想不起来吃东西,他在几天之内显得愈发形销骨立,沈海看着他苍白的一张脸和凌乱的头发,震惊得仿佛认不出眼前这个人。
沈海看到屏幕上的画面,他睁大了眼睛,陆烺却不动声色地熄了屏。沈海笑一笑:“不是吧,这么保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