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法阵中。
紫寰从喉中吐出一口剑意,剑意在空中化为万剑阵法,抵抗天雷法阵,两方巨大的威力挤压之下,空气宛若破碎般,跳跃出无数卷轴般的幻影,卷轴长百丈,宽又百丈,上用天赐笔书写了金光熠熠的三个大字“浮世劫”,四周都是密密麻麻血淋淋的小字,写满了紫寰这一生悲惨的命运。
抛弃,狗血,阴差阳错,众叛亲离,生死相离……一幕幕离奇狗血劫难,故事之曲折,发展之离奇,让人想当场自刎身亡,图个干净,然而当紫寰站在生命尽头,看到这些曾经真实经历的事情后,只觉得心如止水。
过去的我,与现在的我,又有何干系。
四散的金光笼罩在紫寰身上,他足尖轻轻点在阵法厮杀的交汇处处,这里是最温柔,最安全,任周围如何恐怖如风之炼狱,却掀不起他一根长发。
一混沌的如老者的声音在阵法中颤抖着响起:“紫寰仙君,天帝有令,若您此阵法中见到浮世劫后,能因此勘破情劫,得悟大道,便可转世投胎,千万年后若再有机缘,可重归天劫。”
紫寰苦笑一声,换换摇头:“不必了,我根本做不到,唯有身消道陨,天帝才能安宁,我也才能安宁。”
所谓情劫并非是道侣心意相通之事,而是修道者需要勘破的一次大境界,紫寰幼年时遭受太多苦难,一生飞升又太过顺利,锻造了一颗无情无欲的玲珑剔透心,倘若他果修了无情道便也罢了,然而他心窍中有瑕疵,终究无法太上忘情,反而时有走火入魔之征兆,身消道陨之势。
换句话说,紫寰他没得良心!他天生反骨!他全靠规矩约束自己,在天界,是个危险分子!
近百十年来,紫寰只觉得自己的功法越来越随心所欲,天界玄奥太上功法也尽数吸收,强大到六界倾覆尽在一念之间,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乏善可陈,毫无吸引力,他的心变得死寂一片,唯一能让他心中激起波澜的便是那唾手可得的天帝之位。
他想要杀了天帝,取而代之。
此念走火入魔,犹如跗骨之蛆,凭借自己的毅力根本无法控制。
每一次他看着天帝的后脑勺子都会忍不住地想,这后脑勺子又脆又圆,一定很好敲。
紫寰虽然无情,却有规矩懂道理,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欲而给六界带来灾难,可是他无法控制,为了约束自己,每一次他心中动了谋逆的想法,就会跳入寒冰火海炼狱中反省,用痛苦折磨来让自己清醒。
他甚是放弃修炼,然而修为境界到了一定层次后,连呼吸都能吸收灵气。
天帝年老力衰,纵然他维持着年轻的样貌,然而他的命柱已经泛着腐朽的黄色,等待着被年轻的生命吞噬殆尽。
为了清心驱魔,他尝试过下界历劫,历劫了六次都失败了,紫寰日日面对着天帝,看着他那好敲的脑瓜,其折磨比九重炼狱还要深,终于,他决定向天帝坦白,让对方解脱,也让自己解脱。
那日,他与天帝坐在九重天黄昏殿的花海之上,而几位殿下远远地站在一旁听宣。面容年轻却暮气沉沉的天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紫寰的脸色,同他寒暄。
紫寰心不在焉地听着,随口道:“此时人界已是寒冬腊月,陛下此处的花海艳丽,时节不对啊。”
他话音才落,绵延不尽的花海瞬间乖顺地凋零,无一颜色,又冰封万里,从上空的裂缝中露漏下片片雪花来。
紫寰的眸中映着风雪,淡淡笑道:“陛下很厌恶我吧。”
天帝这个精老头子大度而又体贴地笑道:“怎么会,有紫寰在身边,朕才放心。”
紫寰看了一眼远处那肩头被落了一身雪的殿下们,问道:“你可知我见到殿下们,心中想的是什么。”
天帝道:“想让他们各司其职,为天界效力。”
紫寰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很戏谑的话:“不,我想让他们给我跪下,叫我父。”
天帝:“……”他攥了攥衣袖,眸光闪动,声音颤抖:“紫寰,你是否有些过分了。”
紫寰叹气:“岂止是过分,我为我的想法感到耻辱,可我控制不了。”
紫寰又道:“我认真想过,我五行缺德,仙品欠奉,远不及陛下博爱宽容,慈悲为怀,若我为六界之主,四海八荒必将是一片无尽的炼狱,我非仙君,我是为祸苍生的魔君。”
薄如蝉翼的窗户纸终于被捅破,一直以来都战战兢兢的天帝如释重负,他苦笑一声:“我如何拦你,这些年朕殚精竭虑,想了一万种方法除掉你,无一万全之策,你也要给我个主意才是。”
紫寰道:“是我之前对自己太心软了,然而无毒不丈夫,只有把事情做绝,才能根除祸患,我不陨道,六界不宁。”
紫寰将面前的清酒一饮而尽,此酒乃幽冥在万年恶灵泪炼出的剧毒,对付纯仙之体威力巨大,可让紫寰三个时辰法力积淤逆行,实力万不存一,剩下的就交给天帝了,天帝雷厉风行,以两鬓斑白的代价,击碎了紫寰所有的法力。
…………
现今,伤痕累累的紫寰站在剑阵中,看着卷轴上的浮世劫,耳听司命的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