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端亲王府四处的灯火次第点亮,最亮的当属端亲王壮阔的正殿,次之便是世子爷所在的东正院。
魏仪下朝回来睡了两个时辰补眠,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往日里那道熟悉的身影没有立刻出现。
魏仪穿着月白中衣坐起身,用修长如玉的手指掀开锦被,长腿一伸下了地,转头便问一旁如石雕般低眉敛声的侍女:“世子妃呢!”
世子爷声音低沉带着初醒的慵懒暗哑,也有着上位者不容忽视的威压。
侍女战战兢兢地蹲下身,垂着头,看着面前光洁如镜的水磨石砖映照出世子爷穿衣挽袖的英挺身影,洁白的脸庞红了红,越发低了头,颤声回禀道:“回世子爷,世子妃带着郡主和三爷去给王妃请安了。”
内室里气息冗杂,魏仪不适地皱了皱眉,没有再继续问话,气氛立刻沉凝下来。
侍女恭顺屏息地福身半蹲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一直留神着内室的竹月听到动静,已带了人进来服侍,一眼就看到灯光影里那个有意无意露出半边姣好脸孔的侍女。
竹月忍不住蹙起眉头,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低声吩咐一直停留在内室的侍女清婉:“你可以退下了。”
清婉站起身忍不住偏头飞快地睃了一眼,世子爷面窗而立,撩起衣摆转身端坐到榻上,面容冷峻,接过小丫鬟奉上的茶盏,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气度沉稳。
檐下就有小厮隔窗禀道:“殿下,常霖求见。”
“让他进来!”
世子爷语气中隐隐透着一股凛然的冷意。
清婉浑身一个激灵,忙蹑手蹑脚退了出去,不敢再停留。
出了正房,冷风一吹,清婉此刻方觉出后怕来,可她是弘嬷嬷特意调来的,弘嬷嬷的意思,就是王妃的意思,想到自己能有幸服侍世子爷,清婉的脸颊再度红了红。
转头就看到世子妃带着郡主和三爷进了院门,三个人相处的异常和谐。
庆阳抬头就看到屋檐下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美貌女子,迎风而立,任习习凉风吹动她的裙角。
洁白的皮肤像刚剥了壳的鸡蛋,鹅蛋脸,樱桃嘴,秋水盈盈的杏眼,眼尾向上微挑,头上戴了朵软黄的珠花,耳上坠着小巧的红石榴耳坠,灵秀清婉。
让人一眼就能留意到她。
筠娘见了猜测,这就是王妃特意与她交待的侍女清婉了。
旁人面露困惑,庆阳却是瞳孔微缩。
清婉是母妃很早以前替大兄预备的房里人,她还以为清婉早就被打发了,没想到母妃将清婉留到了十八九岁,留了这么久必定是母妃极其满意的。
想到这里庆阳心里紧了紧,忍不住出声劝慰梁氏道:“大兄身份尊贵,惦记的人很多,屋里总要有个挡箭牌,由着她服侍好了,有什么事还能拿来顶一顶。她听话嫂嫂就留着,不听话嫂嫂就将她打发了,犯不着因为她惹得母妃心中不快。”
这还是庆阳第一次用正常的语气与她说这么多话。
筠娘笑着挽了她的胳膊:“谢谢你帮我出主意。”
庆阳不习惯与人亲近,强忍着才没有夺开手。
筠娘见了抿嘴笑了笑,心情也好了不少。
筠娘并没有立刻回房,而是照例去了魏侗的西暖阁。回身就见庆阳临去时有些担心地望了自己一眼,这才回了她的东稍间。
今日的魏侗也很乖巧,眨着大眼睛安静地听着,一个问题也没有多问,筠娘往日的语调轻缓不疾不徐,今日实在没办法静下心来。
索性放下书,倚在床头,看着魏侗慢慢入睡,安顿好魏侗又呆呆地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起身离去。
出来时竹月忍不住道:“主子,你怎么能任由那个清婉独自守在内室。”
筠娘望向小丫鬟手中随风摇摆的风灯幽幽道:“该来的迟早会来,躲也躲不掉。”
她嫁入端王府已经一月有余,小日子能正常来她和宫嬷嬷都松了口气,王妃却皱紧了眉头。
有人被送来是意料之中的事,也是迟早的事。
身后服侍的人都看出世子妃有心事,行动上就存了几分小心翼翼。
一直在内室等着筠娘的魏仪,此刻正在召见常霖。
常霖看着地上的锦绣绒毯有种无处下脚的感觉,面色略带些惶然地站在了地毯边沿外。
这儿是世子爷和世子妃的寝室。
有女子居住的地方装点也略显柔和,内室里弥漫着一股细细的甜香,醉魂酥骨,与殿下身上淡雅疏朗的龙涎香融合在一起,让人无端想到缠绵悱恻这四个字!
常霖凝神屏气地躬身立在一旁,一耳也不敢多听,一眼也不敢多瞧。
魏仪抬眼看了常霖一眼。
常霖忙收敛心神,恭声禀道:“秦国公府今日正午被锦衣卫查检,下晌宫里的贤妃娘娘紧接着抱恙,传了一个太医院御医和两个吏目去看病。若有坏消息传出,只怕不好。”
皇帝要连夜赶回来他就察觉出了蹊跷。
皇帝近几年大肆肃清,自打收回了锦衣卫,连遮掩都不肯了